用双拐撑起一片蓝天
——记湖南溆浦县志愿者协会会长罗文英
郑丽萍 覃昆 湖南读书会
说起英姐，许多朋友比我更加熟悉，比我更加了解。或许当中就曾经有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在彷徨无助的时刻，得到过英姐的无私的帮助，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或许当中就曾经有人，与英姐一道，踏着月光，趟着露水，一起走在某次爱心荡漾的助困路上。也或许我们还没有成为她的队友，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但是我们一定都曾经看见过，都曾经见证过，在流金广场、在警予广场、在步行街，在盛夏火焰一样的阳光下，拄着双拐的英姐，汗流浃背、满脸笑容——她为筹集善款在义卖、在募捐、在不停地奔走……
初识英姐是在2010年的秋天。警予公园那株古老的樟树下，当时留着齐耳短发的英姐，正为筹备一次助学活动，与她的队友们热烈地商讨着什么。为了避免打扰她们，偶尔路过的我，选择远远地站着，静静凝望朋友们时时挂在嘴边的英姐那神采飞扬的笑脸。说真的，当时我的心里是存着一丝疑虑，存着一丝不解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或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让拄着双拐的英姐，如此自信，如此大气，如此阳光，又如此温馨？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了解的加深，我渐渐看见了那个平凡的、坚强的英子，那个热情的、慈爱的英姐。是的，她是平凡的，平凡得就像一棵小草——刚刚破土而出，长出两片嫩芽，就遭到了命运的无情的践踏。42年前，年仅三岁的英子，在别的孩童还扑在妈妈怀里撇嘴撒娇的时候，在别的孩子还绕在爸爸膝前尽情玩耍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懵懂的英子身上。先是发热、发烧，后是喉咙痛、四肢痛，继而全身针刺一样的痛疼难忍。爸爸妈妈望着痛得缩成一团的小小的人儿，心都碎了。然而赤脚医生看了，没有办法；乡里医院看了，依然没有办法；区里医院看了，还是没有办法；最后人民医院诊断，小儿麻痹症。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打击啊，一朵小小的花蕾，刚刚绽放枝头，就遇到了严霜；一只小小的雏鸟，刚刚钻出蛋壳，就折断了翅膀。
高烧慢慢地退下去了，痛疼也慢慢地缓下来了。然而，曾经活泼乱跳的英子却趴在妈妈怀里再也站不起来了；曾经爱笑爱唱的英子哭喊着、挣扎着要到地上去走走——她只是要到地上去走走。多么卑微的要求，多么心酸的祈盼啊。然而三岁的孩子毕竟太小太小，她还不知道从此将不能和哥哥姐姐一样正常的走路了，从此将不得不用两副拐杖撑起小小的柔弱的身躯。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像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如何挺过这一段艰难的岁月的——因为对她而言，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太过残酷。然而，值得欣慰、让人感动的是，英姐是坚强的，是坚韧的。就像一棵小草，纵然压身石下，却依然顽强地百折不绕地从缝隙间、从边沿上勇敢地生长、生长。为了熟练地拄好拐杖，她究竟摔跌过多少跤，身上淤青过多少块，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为了时不时面对一些孩子的异样目光，她究竟受过多少委屈，流过多少眼泪，她同样也记不清了。或许她只记得：“我要勇敢地站起来，我要勇敢地走下去。”英姐真的站起来了，真的走下去了，而且比一般人站得更高、站得更直，也走得更远，走得更为铿锵有力。
是的，英姐不是弱者，她内心强大，没有自卑，比别人更加自立自尊。她能吹善唱，尤其是葫芦丝，吹得百转千回，吹得温馨浪漫。她酷爱运动，她是乒乓球高手。91年、95年、99年、03年，英姐连续四次代表怀化市参加湖南省第三届、四届、五届、六届残运会，先后获得乒乓球女子组单打第一名一次、第二名一次、第三名两次，第四届残运会上还被评为全省优秀伤残人运动员。
她是生活中的强者。她常常说：“要笑对人生，永不言败，精彩地活着。”虽然腿脚不太方便，但她热爱生活，她渴望知识，她学过缝纫，学过摄影，学过修理，她做的手工艺品十分精美，栩栩如生。虽然十多年来夫妻双双下岗，但她没有气馁，从不抱怨，她拄着双拐，与丈夫一道开过修理铺，开过零售店，开过网吧。或许比较艰辛，但她凭着自己灵巧的双手和对生活的热情，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得虽然平淡似水却也幸福温暖。
人生是有很多或许的，是有很多选择的。如果一个世纪前的中国，不是那样的积贫积弱，虽然向警予依然会成为万众景仰的社会精英，但她或许会走上另一条人生道路，从而成为一名伟大的教育家或者成功的实业家。如果不是2008年与志愿活动的一次美丽邂逅，虽然英姐依然站得挺拔，走得铿锵，但她或许实现的只是“小我”的精彩，而非“大爱”的境界。
对于英姐而言，对于溆浦志愿事业而言，2008年是一个分水岭，是一个新起点，是离开既定的铁轨，踏上了一条虽然艰辛但却幸福的、虽然繁忙但却快乐的公益之路。这条路上，有过汗水，有过泪水，有过鲜花，有过掌声，有过满满的感动，也有过淡淡的忧伤。
2008年深秋的一个周末，英姐在朋友的邀请下，第一次参加了帮助失学儿童的志愿活动。英姐说，当她穿过乡下枯焦的田坎，走向水塘边简陋的小木屋的时候，当她看到那个瘦小的女孩不知所措一脸茫然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瑟瑟地站在秋风里。就在那一刻，她觉得有一种力量，瞬间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某个地方，一种隐隐的哀痛在胸膛里慢慢地升腾、扩散开来。从此以后，曾经坎坷的英姐，一直热情的英姐，始终坚强的英姐，她的心胸越来越宽阔，她的心肠越来越柔软，做公益的心情愈来愈迫切、决心愈来愈坚定。她深深地感悟到，一个人站起那仅仅只是站起，只有让所有的人都站起才是真正的崛起。
从此以后，英姐拖着残腿，走上了“助学、助老、助残、助医”的奉献之路；从此以后，英姐拄着双拐，为失学的孩子，为年迈的老人，为卧床的病人，为许多残破的家庭，为许多留守的儿童，为许多暗淡的人生，送去了春风和阳光，送去了鼓励和支持，送去了温暖和信心，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希望的窗，为他们撑起了一片蔚蓝的天。
2009年，英姐发出倡议，邀请5位志同道合、热爱公益的伙伴，正式成立溆浦志愿者协会；2010年，溆浦志愿者协会正式在县民政局登记注册。从此以后，受英姐人格魅力的感召和公益事业的感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团队，越来越多的人接过了爱心的接力棒；2011年，溆浦志愿者协会会员突破300人；2012年，溆浦志愿者协会会员突破400人；2013年，溆浦志愿者协会会员突破500人；2014年溆浦志愿者会员已经突破600人，遍及湖南、广东、浙江、上海、香港、台湾等10多省市和地区，更有加拿大、新加坡等地的一些华人华侨，不顾路途遥远，不顾交通不便，也纷纷加入溆浦志愿者协会。
七年了，星星之火，已然燎原。七年了，曾经小爱的涓涓细流，终于汇成大爱的滔滔江河。七年了，两千多个奉献的日夜，六百多颗滚烫的爱心，三百多万爱意的善款，一千多件难得的善举，不知帮助了多少陷入困境的人们，不知解决了多少让人彷徨的困难，不知温暖了多少濒临绝望的心灵。对于这些，英姐记不清了；她的伴伙记不清了；她的团队也记不清了。因为她们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她们帮助过的人太多太多了。因为她们说过，她们只求付出，不图回报；她们只为胸膛里的那颗心，而不在乎社会上的那些名。
然而，接受过她们帮助的人、得到过她们温暖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因为英姐的帮助，从此摆脱病痛的折磨；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因为英姐的帮助，从此摆脱失学的恐惧，摆脱留守的孤独，摆脱暗淡的人生。他们怎么能不永远铭记于心呢？
已经康复的八岁的倩倩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是2013年的夏天。可怜的倩倩不幸患上了白血病，正在家里休养。倩倩的心情就像自家的低矮破旧的房子一样，潮湿、灰暗，没有一丝儿生气。倩倩年纪虽小，但她非常懂事，她从爸爸紧锁的眉头，从妈妈发红的双眼，知道自己的病一定很重很重，而家里的钱却肯定很少很少了。她想尽快好起来，她想上学，她想学校里的小伙伴。可她怕妈妈的眼泪，怕妈妈的目光，她只好把这些念头深深地埋在心底，她什么也不说。可越是这样，可越是懂事，妈妈的心就越是刀割啊。爸爸背着她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妈妈背着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倩倩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默默地接过妈妈递来的碗，一口喝干了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水。
外面的狗叫起来了。有孩子飞快地跑进来叫倩倩。倩倩站起来，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一群穿着白色T恤、戴着红色帽子的叔叔和阿姨。走在最前面的拄着拐杖的那个阿姨，满脸微笑地径直向自己走来。那一天，是倩倩最开心的日子。也是爸爸妈妈最开心的日子。那一天，她觉得到处都是阳光，到处都是微风，到处都是笑脸。爸爸妈妈是笑的。英子阿姨是笑的。所有的叔叔阿姨也是笑的。院子里的孩子们也是笑的。倩倩也是笑的。她憨憨地笑着，她怯怯地笑着，她捂着缺了门牙的嘴娇娇地笑着。她还太小，她还不知道英子阿姨她们送来的八万元善款，对她自己，对她家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叔叔阿姨们好和善，好漂亮，好温柔，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后街男孩小唯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英姐的真诚关怀，如果没有志愿者协会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鼎力相助，他不敢想像，他现在会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会是什么样的状况。就像一场噩梦，失魂落魄，痛苦挣扎，好在醒来之后，看见了亲人的笑脸，看见了久违的阳光，一切苦难都已经结束了。2008年冬天，一场百年罕见的冰冻袭击了大半个中国。17岁的小唯因父母离异，家境贫寒，早早辍学，自谋生路。小唯因为天气太冷，四肢几乎冻僵，在工作中不慎被玻璃割伤了脚趾。由于无钱医治，草草包扎了事。后来反复感染，十个脚趾一直流脓，几乎全部烂掉，每日仅靠捡拾垃圾为生。2011年夏天，英姐她们偶然从步行街后街路过，发现小唯正蜷缩在路旁由几块木板胡乱搭起来的小棚子里，溃烂的脚掌仍然没有愈合，散发出阵阵臭气。
望着眼前这位潦倒的，几乎奄奄一息的男孩，英姐她们眼睛湿润了。她们当即决定给予全力救助。他们四处呼吁，他们四处募捐，他们四处寻求帮助——溆浦县中医院马上派医生现场诊断，并免费为这名男孩治疗；许多好心的人们捐钱捐物；许多志愿者买来鲜花、买来牛奶、买来水果、买来日常用品；许多志愿者陪同小唯说话，谈心，鼓励他要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许多志愿者轮流到医院照顾小唯的生活起居，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暖……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药物的治疗下，在爱意的温暖下，小唯的双脚慢慢地在愈合，小唯的心结慢慢地在打开，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虚弱的身子渐渐有了力量，他灰暗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彩。
三个月后，小唯终于健康出院。小唯说，是英子阿姨，是所有关心他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许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英子阿姨还会给他第三次生命，第四次生命。小唯出院后，为了让他重新融入社会，重新获得自信，英姐她们送他到长沙安装假肢，送他去单位学习电脑；她们四处打听，四处夺走，帮助小唯联系工作，让小唯真真正正地站立起来了，让小唯真真正正地健康起来了，让小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世间的大爱，体会到了人间的温暖。2014年，小唯的身体状况再次出了一点问题，为了更好地照顾小唯，英姐把小唯从长沙接了回来，安排在自己的网吧做了一名网管。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实在太多太多了。所以每当看到英姐的时候，每当看到她温暖的笑容的时候，我总忍不住默默地拷问自己。我能够做得到吗？我能够坚持得下来吗？如果是我拄着双拐，我会像英姐一样走得这么自信、走得这么坚强、走得这么铿锵有力吗？我了解我自己。我也有爱心，我也不是弱者。然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几乎每天都要操心到深夜；3440平方公里，几乎每一个村庄都去过、每一条山路都走过、每一所敬老院都到过、每一所福利院都看过……每每想到这些，我唯有钦佩，唯有感动，唯有惭愧。这就是我们的英姐，她平凡一如邻家的大姐，她坚强一如雪地的青松，她执着一如永不停摆的钟表，她心肠柔软一如天真幼小的羔羊，她满怀悲怜一如善良慈爱的妈妈。
——她的伙伴永远都会记得。2011年的3月、7月、10月，在助学的路上，在帮困的途上，腿脚不太方便的英姐雪上加霜，三次跌倒，三次骨折，三次住院，三次卧床。望着她萎缩的病腿一次又一次包上厚厚的石膏的时候，望着英姐苍白的憔悴的脸上依然绽出坚强的笑容的时候，所有的人虽面带微笑却又心如刀绞，所有的人虽哽咽难言却又由衷钦佩。是啊，那是怎样的一种痛疼、怎样的一种坚忍、怎样的一种大爱啊。
——她的家人永远都会记得。丈夫安哥哥看着妻子长年疲惫的身影，曾经心痛地劝过英姐：“你腿脚不便，只要心到了就行了。”英姐说：“我小时候遭受过不幸，所以我更加理解他们的心情。”女儿思思看着母亲整天忙碌的模样，也曾经动情地说：“妈妈，您帮了这么多人了，就歇一歇吧。”英姐说：“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孩子啊，世界上没有人富得不需要人帮助，也没有人穷得帮不了别人。你赠人一枝玫瑰，手里会留有余香的。你要记住，帮助别人你的心是安宁的，是幸福的。帮人也是帮我们自己。”
——志愿者队伍的兄弟姐妹永远都会记得。因为英姐的坚持，因为英姐的执着，因为英姐的奉献，我们的志愿队伍日益庞大，我们的公益力量日益强大。香港的“壹基金”来了。中国的“麦田计划”来了。越来越多的爱汇流成了滔滔的江河，越来越多的情凝聚成了久久的感动——我们的英姐，先后被评为溆浦县十大杰出女性、怀化市优秀志愿者、怀化市十大新闻人物、怀化市道德模范、怀化市学雷锋优秀志愿者、湖南省学雷锋优秀志愿者、第二届湖南省优秀青年志愿者。虽然英姐从来不图回报，但这是名符其实的评价，这是实至名归的荣誉，这是社会、是群众对英姐及其团队长期坚守、无私奉献的最高赞赏。
有一种爱可以无欲无求，有一种情可以无怨无悔；有一种坚强叫着长年坚守，有一种执着叫着真诚挚爱。平凡的英姐，平凡得就像一朵小小的花朵，随风播散爱的种子；坚强的英姐，坚强得就得就像一枝小小的蜡烛，燃烧着自己的身躯，照亮了别人的未来。这就是英姐，她用手里的双拐，做成别人的双翅，她用手里的双拐，撑起一片爱的蓝天。祝福我们的英姐，祝福和英姐一起奋斗的志愿者们，祝福她们曾经关怀过、帮助过的那些老人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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