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很多文人的一个母题,城市夜晚悠悠的火车鸣笛声总会让人想起这个字眼。城市塑造人,作家将其生活的故乡当作一个施展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舞台。莫言有他的高密东北乡,沈从文有他的湘西边城,上海是王安忆的书写场域。而在长沙,星城的霓虹,湘江的愁云薄雾,这座城市的细碎隐秘,又给了生活在这里的作家怎样的施展空间?不管是来自异乡的客人,还是出生于此的本地人,或者是将自己的黄金岁月奉献在这里,然后离开的人,我想列出一串长长的名单,邀请他们一起出来喝杯茶、歇歇脚,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
访谈是一场旅行,也是一件讨巧之事。与坐在我对面的作家的一问一答中,我向他们打探着自己未曾经历的过去,倾听他们走过的旅途,与现实碰撞中的挣扎,对时代的希望与希冀,而后把自己的记忆和臆想编织进他们的述说。也从他们的故事中,勾画出我对世界迷惑之处的指引地图。
南来北往的在长沙停留的客卿永远有,第二位我所采访的著名作家娄义华先生并非地道的湖南人,上世纪90年代初,跟随父亲来到长沙攻读高中的他大概不会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与这座城市有着怎样的联接。
2014年的秋天,在位于湘江游轮上的新闻活动中第一次见到娄义华先生,同行的同事给我介绍:“这是娄义华,前新华社记者,著名作家。现在是北京师范大学在读博士生”。我仔细打量着他,一身休闲装、大而漆黑的双眸,眉宇间几分俊朗,加上幽默风趣的谈吐,与臆想中的戴着厚重眼镜与严肃表情的博士生形象迥然不同。
后来,因共同参加一些活动与其逐渐熟悉,得知,他不仅是摘得全国新闻奖的著名媒体人、博士,更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畅销书作家,湖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看法》、《玩味》、《张国荣飞往天堂》、《梅艳芳菲》、《萨达姆传奇》、《特别关注》、《奥运108》等作品。2014年底,娄义华先生又众望所归地捧回了“全国十大策划人”的大奖。
从一个成长于贵州余庆县松烟镇的小孩到今天取得累累硕果的文化人,娄义华先生在文化领域走过了一段怎样的旅途?仗着与他有几分熟悉,在沐浴冬阳的下午,我给他打电话表明采访意图,他欣然应允。和熙的午后,我们相约在林科大的花之林茶座,略微感冒的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说起过往岁月却精神焕发。我们就着一杯清茶侃侃而谈,他的故事也在音乐流淌的氛围中娓娓道来。
一切的“折腾”源自好奇心
生于上世纪70时代的娄义华在贵州余庆县松烟镇长大,父亲在央企建筑单位工作,工作性质要求他长年在外面四处出差奔波。母亲因不愿跟父亲一起过着吉普赛人似的流浪生活,选择在家务农。在我国,这种半工半农的家庭群体占的比例不少,尤其在祖国大搞建设时期,夫妻中其中一方保留农村户口留个退路是很多人的想法,不愿意丢掉农村的一亩三分地,即便有机会成为双职工而不要。成长于这种家庭结构的的娄义华,多年后决定为这个人群撰写一本小说,记录他们的将青春、热血和汗水抛洒在祖国大江南北的故事,希望社会不要忘记他们,今天的发展是这一代人共同努力的成果。
半工半农的家庭结构里,娄义华从小跟随母亲在乡下生活。童年时期,山明水秀韬养了娄义华的好奇心,对事物有着探究本源的求知欲望。不满足于长辈和书本给予他的现成答案,他喜欢亲自实践得到对事物的认识,家里的无线电产品成了他满足好奇心的首个实践对象。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黑白电视机、电子管收音机刚刚进入寻常百姓家,五六岁的娄义华站在这些新鲜玩意儿面前歪着脑袋琢磨:为什么画面里面的人能自由走动?为什么能发出声音?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次,趁舅舅出去赶集,我偷偷把他家的一台电子管收音机给拆了。我花了一下午时间,想弄懂它为什么能发出声音,那里面怎么有这么多人,一个小箱子里面能装下这么多人吗?他们不吃不喝,难道真有传说中的小矮人? 在舅舅回家前,我又成功复原了它。”娄义华回忆着对无线电痴迷的有趣故事,不时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不仅仅是舅舅家的收音机,家里的电视机、闹钟都成了他的修理对象,拆了装,装了拆,自得其乐。这种对无线电的浓厚兴趣,使得他在应付高考的学习期间,还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夜校攻读无线电与电子专业的大学课程。他对能否考上大学并不抱太大希望,也做好了考不上大学就去做电工的打算。他谨遵父训:有一技在手,走遍天下都不怕。但高考那年,娄义华却超常发挥,不仅考上了大学,考上的还是中国著名的高等学府——中国人民大学。
“我高考头一天还在看武侠电影,深刻地记得看的《黄河大侠》。考完语文感觉很不错,接下来其他科目题目也很对路。我们当时是先填志愿,后考试。觉得中国人民大学这个名字很正气,就选了他。”他轻描淡写地回忆着这种“阴错阳差”,好像只是得到了一次命运之神的眷顾。但命运之神从来不会眷顾没有准备的头脑,是娄义华天性的刻苦钻研精神,让他鱼跃龙门,跨入了名牌大学的大门。他还幽默道:“出题的老师我一个都不认识,农民出生,没有背景,只有背影。他们出的题目撞在我的枪口上了。”
意外考上名牌大学,若干年后经过世事沉淀后的娄义华回忆这次命运的眷顾,却有了与当初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常常自问,若当初不读大学,在山清水秀的老家务农,幸福感是不是还会强烈一些呢?生活在长沙这座市井气息浓厚的安逸之都,初始的幸福感和新鲜感褪去后,娄义华也深感迷茫,他开始怀念起孩童时在老家那段纯真质朴的乡村岁月。联想到在当下很多农民通过各种途径挤进城市,却发现幸福感相比从前更加稀薄,且始终找不到归属,这种矛盾的心境使得他们只好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游走,进退两难。
由于学的是文科,娄义华未能继续攻读无线电专业,而是选择了新闻传播专业。在大人念书的四年里,正是娄义华价值观确立之时。青春缱绻于此,他开始海绵般地吸收各种知识,参加学术社团,读书会,选修文学课程,也在业余时间疯狂写稿赚取生活费。不仅当报社的通讯员写新闻稿,还为有些奸诈的书商写武侠小说,赚取微薄的稿酬。大部分利润都被书商们榨取了。他知道,但他还是要去做,他说这是锻炼自己的机会,即便看着出版的书不是自己的名字,内容确是自己扼杀了多少脑细胞思考和爬格子写就的文字时,他每次把这些书租出来对着自己的原稿,畅快地苦叹着,将自己灌醉。
爱因斯坦把好奇心称为“神圣的好奇心”,但也认为它是一根脆弱的嫩苗,很容易夭折。在娄义华这里,好奇心不但没夭折,反而更加茁壮成长。无论是孩童时对无线电的好奇,还是后来执笔写新闻、文学,他都力求创新,精工细作,他的新闻作品曾多次获得全国各种大奖。而摄影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他也玩出了另一翻天地,他曾多次参加国内外的摄影展,各种大赛,并荣获各种奖励。连生活中最接地气的一件事——做饭,他也会尝试每天做出不同的色、香、味、形、营养俱佳的菜品,他曾挑战自己,一个月中每天做不同的菜,并要人鉴证,为此,并把这种对美食的研究与热爱通过撰写专栏的方式与人分享。
他说中国是一个吃的国度,什么都与吃有关。于是,才有了他那本《玩味》,书的封面赫然写着:“舌尖上的中国最玩味!”这本书并不直接写吃,却犹如中国吃文化般玩味无穷地剖析这个社会。
正是这份好奇心,让他成为一个多领域的专业玩家,拥有永不枯竭的创意能力。
最喜欢“作家”头衔
从媒体人过渡到作家,对娄义华先生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过程。集摄影家、策划家、记者、企业家、作家这些头衔于一身的他,作家!也许是娄义华先生最喜欢的一个身份头衔,他更愿意别人称呼他为作家娄义华。对于为什么写作,很多作家曾经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严歌苓说她的写作初衷源于“写作是一种秘密的过瘾,不能写作,我最精彩的部分就死了”。而娄义华先生的写作初衷却没那么具有个人色彩,有着很清楚的价值取向和目的。也许写作本身并无法改变世界,但写作可以改变人的思想,人的思想可以改变世界,很多的精神是一个被雕塑的过程。“我相信观念的力量,希望以撰写评论和杂文的方式熏陶感染社会大众,推动社会的发展。”娄义华如是说。
在众声喧哗的社会图景中,寻找到问题的出口,替社会万象中的很多人事发声。虽然用文字当作工具来承载一种社会责任感未免有些沉重,然而在多元化的社会,总要有人发出声音,毫不遮掩,直指利害,这是他在媒体行业浸染了十多年,目睹了社会万象之后找到的造福社会的方式。娄义华认为当今社会只迷恋看得见的东西,不相信精神的力量,会带来很大的灾难,坚持独立和自由思考非常重要。而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就是要对这个意识形态、自由制度提出一些你独立的思考,提出你的批判。
娄义华非常喜欢苏轼的“言必中当世之过”言论。自古以来,人们就非常重视文艺创作目的,提倡有感而发,有为而作,反对“无病呻吟”。文学要能揭出社会之弊端,以引起疗救。苏轼之所以能够提出这样的创作理论,与宋代开明的政治有关,而作者要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则必须具有政治预见性和勇于坚持真理的不屈精神。娄义华希望自己的文字在当下能有点积极的作用,或许未来的时空排序中能有只言片语还有人记起,不枉此生!
作品是作家的辛勤劳动成果。然而在当今的文坛却面临着一个困局,很多的作家书很好,但卖不出去。创作了作品,没有人买,对于作者本身来说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因此自古文人总是给世人留下穷酸的刻板印象。对此,娄义华毫不讳言自己写作的“商业动机”:将作品的价值最大化。他也致力于摆脱“文人穷酸迂腐”的处境,他认为作家贫穷不应是生活常态,人应当致力在解决基本生存问题之外过有精神内核的生活。当然,多少作家都希望通过正常的写作能过得生活无忧,然而,这样的日子或许还要等待。社会对待作家的态度,或许就是进步的态度,毕竟,作家是社会的良心!
文字是作家生产出来的文化产品,只有通过市场流通,读者购买它,阅读它,才能实现它的价值,否则就只是一张废纸。文学作品也具备产品属性,就如茶叶、烟、酒一样,需先找到它的需求市场,才能实现它的价值转化。娄义华认为把市场营销中“以销定产”理念运用到他的创作中未尝不可。先研究读者需求,有的放矢地创作,可以让作品的价值最大的量化,也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作品出版了却无人问津的窘境。
文学作品是有多重属性的,他并不指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流芳百世经久不衰。他认为任何一个作家都会制造出文字垃圾,经典只是少数。不管是英国的,俄罗斯的,马尔克斯也好,海明威也好,都会发现瑕疵。但作品必须首先去遇见他的读者。就如雨果曾说:“出版一本书,就像在荒岛上向海丢出一只求救瓶,随着天候潮汐,随着命运,瓶中的稿子,会漂向何处,何时落到何人手里,我一无所知,正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充满希望。”
自由是不能代替的远方
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安坐于室朝九晚五的工作并不是娄义华先生追求的生活方式,这也是他婉拒多个政府机关工作机会的缘由。爱写作,爱旅游,爱美食,爱摄影,但娄义华先生最爱的还是自由。自由是为人的天性,却绝非水面轻鸿。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重负,真正拥抱自由的过程中,才会体察到其向内外索求的艰难。而他对自由的驾驭,也是漫长的摸索过程中得到的结果。
从人大毕业后,刚走出象牙塔的娄义华梦想着干一番丰功伟业,他被分配到新华社国际部中东分社。在此期间,他常常需要以记者身份游历不同的国度。他去过伊拉克、伊朗、土耳其、德国、日本等多个国家,跨国体验让他在时评写作中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野来看待自己的国家。
中西方文化的异同问题,一直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然而对于民主与自由这些在国外盛行的闪光熠熠的价值观,娄义华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认为,我们的国家体制目前还存在很多问题,但确实取得了很多进步,逐步在走向繁荣富强,百姓生活安定。我们渴望一个良好的制度,但制度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不是把它推翻了,就解决了,需要依托全方位的因素。在这个价值多元的社会,各种新思潮通过互联网冲击着我们的思想观念,这就更加要求学会分辨和自我教育。也在这种不同的文化对照甚至冲突中,给予了他更多思考的空间,娄义华更加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谁,也让他更希望能活出不一样的自由的人生。
时光荏苒,三年博士即将毕业,娄义华计划毕业后开始细水长流的写作,希望挑战一下靠文字养活自己。读书、旅游、写作,以自己的方式观察这个世界,让自己成为一个丰富健全的个体,让每个个体都生活得有滋有味,娄义华认为这是因叛逆而燃烧的青春年岁教给他的人生意义!
(作者系香港大公报湖南分社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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