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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人的诗 / 胡勇平主编． －－ 长沙 ： 湖南地图出版社， ２０１５．１２
（芙蓉国行走文丛）
ＩＳＢＮ ９７８－７－５５３０－０３２８－３

Ⅰ． ①法… Ⅱ． ①胡… Ⅲ． ①诗集－中国－当代Ⅳ． ①Ｉ２２７

中国版本图书馆ＣＩＰ数据核字（２０１５）第３１１２７０号

 

大一女生肖一笑与十二个法律诗人的心灵对话
肖一笑
前一段时间，有人对我说：“一个人成不成熟，跟他的职业并没有关系。如果不想经历，时间就只是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这句话对我来说触动很深。
　　我从小在法院大家庭里长大，见过各种各样的法律人，他们大多数比想象中有趣，也比想象中平凡。
　　我的爸爸就是众多法律人中的一个，但大多数时候我都从他身上嗅不到独特的气息。小时候我陪他各个地方办案子，他和当事人一说就是一个下午，我就坐在里屋看书或者发呆。
　　意识到我爸爸的职业的重要性，大概是长大到我感情萌发，能感受到别人一低头一招呼中的尊敬时。
　　每一个职业都有它背后存在的一个族群，他们在相同的工作环境下抱有着同样的信念，被别人称呼同一个名字。没有你我他，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法律人也大概是如此，就像我参加过很多次法院的新年晚会，每一个人都很开心，笑成同一张脸。
　　这样的人物设定，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族群的不一样。
　　直到前几天，我爸给我看了一组关于法律人的诗歌。
　　我感受到的是常人骨子里不会存在的刻骨铭心的孤独感。
　　他们笑成同一张脸，却在岁月的洗刷里，变成了强大而又脆弱的族群。
　　所以，我决定写这么一篇文章，让更多年轻的人看看我们老一辈法律人的诗歌是怎么样的，我的观点也许浅薄拙劣，希望诗人们原谅。
　　

　　《让我为你写首诗吧》 · 胡勇平
　　我对天上的云说：我们远远地爱着，永不见面好不好？
　　瓢泼的大雨顿时将我淋透
　　夜在响感觉乍凉
　　你明晨渡江
　　可容我夤夜来访

　　不是夜 是我
　　将属于生命的全部
　　化作月光丁当丁当曳响

　　今晚，让我为你写首诗吧
　　四周的映像轻载在夜色里
　　伫立窗口
　　发呆的神经末梢倾听
　　夜空中掉下的蔚蓝
　　正在顺着山峦的起伏追风
　　你一定会心痛
　　我是那样忧伤地到达 　　 　　
　　水平线岂是绝望的悬崖
　　每一根线条都会想着前生后世轮回的委屈和渴望
　　橘红色的月亮
　　已飘到从长沙往西再往西的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在我的心最脆弱的时候，我想来见你。
　　当我被倾盆大雨淋湿的时候来见你。
　　在我最绝望与忧伤的时候，我想来见你。
　　我想来见你。
　　我想象我在海子的草原上，我像看着云一样看着你，我像爱着云一样爱着你。
　　我想象我在我自己的悬崖上，没人勒马，我还是止不住地爱你。
　　让我为你写一首诗吧，写到夜色昏沉，写到风起云涌。
　　以前觉得法律人严肃，后来发现他们会笑。
　　以前觉得法律人死板，后来发现风花雪月没有他们写不动情的。
　　他说他的诗歌瘦骨嶙峋。
　　我说他的爱情丰腴饱满。
　　——肖一笑

　　《萌黄山水》 · 唐亦政
　　我骑着春风向你走来
　　这是一匹吉祥的萌黄宝马
　　我走过水边萌黄的垂柳
　　我走过故乡萌黄的长篱笆
　　就连我心窝的气息也泛着萌黄
　　像茸茸的鹅黄
　　像淡淡的烟雾
　　像若有若无的身影
　　我知道
　　你是一个知时节的有心人
　　不会错过乍见萌黄的惊喜
　　那么，在初春时节
　　我要为你献上一幅
　　萌黄山水

　　有的诗歌就像春天的一阵风，吹过来，人就慵懒了。
　　唐老师的诗歌就是这个样子。
　　春天总是一绿就绿到江南彼岸，有人却用笔墨在自己的山水之间画上圆满的圈，圈里都是萌黄，让人欣喜，让人雀跃。
　　我想做一个知时节的人，看见粉红色的天空，鹅黄色的大地和蓝色的小溪，骑着春风向你走来。
　　——肖一笑

　　《总有一些事使眼睛湿润》 · 刘先国
　　大雪已在路上
　　只等天空闭上眼睛
　　就能达到
 
　　她捧着一盆骨头
　　站在屋檐下
　　等那群没有主人的小猫
 
　　她等了很久
　　佝偻的身体，犹如半截老树
　　祼露的树皮被淋湿
　　很快就要变成冰
 
　　对于那群小生命
　　骨头既是晚餐，也是炭火
　　一生中第一个雪夜即将来临
　　它们没有母亲
 
　　雪降落，门都关闭
　　那群孩子逃到哪去了
　　我站在老人对面，一起守候
　　母爱之外
　　总有一些事使眼睛湿润

　　法律人比一般人更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
　　那些很小很小的细节，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在他们的眼里却是不一样的画面。法律人就是这样，会写诗的法律人更是这样。
　　我前一段时间和我爸爸谈论薛之谦的词，他说一个男生写词怎么可能写得这么细腻呢？
　　为什么不可以，写词难道分性别吗？
　　写诗难道分职业吗？
　　我喜欢刘老师把老人比喻成干枯的树枝，生命一截一截从身体里抽去，面对逐渐失去了养分与水分的自我，无可奈何也狠心接受。
　　老去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美好与善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肖一笑

　　《画春光》 · 宾锡湘
　　１９８３年的春光要矮一些
　　村庄矮一些，炊烟矮一些
　　燕子进巢的欢鸣要矮一些
　　鸡飞狗跳的篱笆
　　犁耙翻过田垅的脚步
　　甚至躲进油菜花里，羞羞答答
　　也要矮一些
 
　　你可以追着单车铃声，浪费
　　一个午睡时光
　　还可以潜伏在溪边柳阴里
　　看一群浣衣村姑
　　颤露胸口的藕白
　　在三里地外，你可以听到外婆
　　喊你回家吃饭的长音
　　 
　　那时候麻雀成群结队
　　田里的泥鳅成群结队
　　放牛娃的吆喝也是成群结队
 
　　那时的春光
　　打在桃花上，落在秧田里
　　比现在要重上几两

　　我童年的时候撒着脚丫在青石板上飞快地奔跑，没有思考过目的地，遇见街边的棒棒糖就停下来，遇见小狗也停下来，大人招手要我跑慢一些我还是会停下来笑嘻嘻地应着。
　　转头还是一样地像风一样不怕任何阻碍地向前奔跑。
　　后来，怕疼了，怕达不到目的了，怕妈妈找了。我再也没有跑得那样飞快过。
　　就像宾老师讲，以前的春光很矮。
　　那是因为我很矮。
　　看见这首诗真的好像是被带去了１９８３年的村庄。
　　看见一群小孩翻过篱笆，躲进油菜地，追着单车铃声，看旁家的女子胸口的藕白。
　　有一个小男孩嘻嘻地笑着，忘却了时光。
　　——肖一笑

　　《酒后》 · 叶菊如
　　很多幻象
　　随起伏的低语，和寂静
　　逸出模糊风情
　　来世突然变得陡峭
 
　　夜要亮时。把光取出来
　　把酒意里的长矛
　　取出来——
　　沉默中，情不自禁地哭——
 
　　下一个春天，不动用这滴泪
　　作暗器。若你还坚持绕过你爱的女子
　　又怎么可以面对大雁
　　说出深入骨髓和死亡

　　喝了醒酒药，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我却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哀伤了和哭泣了。
　　人生有太多不如意。
　　明明我们相爱，你却怯懦。
　　明明我们纯净，你却偏偏给自己带上金光闪闪的头冠。
　　明明我们长久，你却因为死亡瑟瑟发抖。
　　明明周遭寂静，你却对我说：“来，喝口醒酒药吧。”
　　——肖一笑

　　《对牛弹琴》 · 赵叶惠
　　这是胜利的手势吗
　　不，是小巧的剪刀
 
　　笑靥如花啊
　　可別伤到
 
　　剪下送你
　　敢不敢要
 
　　我是唐僧呢
　　不伤小妖

　　这可能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了。
　　看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有趣。
　　是我知识浅薄，没有办法揣测到这首诗的初衷，也不知道它要表达怎么样的情感，更想不明白赵老师是怎么以一种可爱的姿态写下这一首可爱至极的诗。
　　像是最聪明的小孩，像是夏日里最爽口的西瓜心，像是下雨天出人意料的大太阳。
　　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都像是撩人的恋人。
　　——肖一笑

　　《罚》 · 刘小宁
　　你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地方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Ｕ字楼，监舍楼道墙壁上
　　白墙红字，提醒着
　　过往的女囚
　　我每天经过时都反省
　　我是罪犯
　　这是监狱
　　我是来受罚改造肮脏灵魂的
 
　　有一天
　　我这样想时
　　一脚踏空
　　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刘老师是专门写女囚的。
　　明白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敬仰之情就溢了出来。
　　时光正好的女青年与昏暗无边的牢房这两个词，像是用尽颜色的油彩画，视觉冲击但却不得不承认是大作。
　　我以前喜欢柴静，因为她有着女性生而携带的倔强与骄傲。
　　我也喜欢刘老师，因为她怀揣着女性生而为人的慈悲与宽容。
　　她不是受罚改造肮脏的灵魂，她是神圣的救世主来拯救万千肮脏的灵魂。
　　她的一脚踏空，大概就是大地忍不住的拥抱。
　　——肖一笑

　　《在山水面前想起尘世》 · 肖云
　　溪水经过红枫山庄的时候
　　才像做了妻子的山里女人
　　恬静 忙碌 干净 利索
　　我们逆流而上 去桐子冲瀑布
　　魏哥在摄影 刘姐去摘花
　　小严在翻溪水里的石头 笑笑在等被抓的娃娃鱼
　　小袁牵着我的手 我在想尘世
　　有风有尘 有风无尘 无风有尘 无风无尘的世界
　　山水是重复的 花草是重复的 父亲和女儿
　　母亲和儿子是重复的 大熊山挂在书本里
　　桐子冲瀑布是书里的文字和飞翔的蝴蝶
　　熟悉才有记忆 陌生才会有向往
　　三月的大熊山 新翻修的农家乐
　　新认识的男人和女人 说起过他们的故事
　　卧病的父亲 繁重的工作
　　同事的算计 夫妻的吵闹
　　主角交换 时间从黑白到色彩斑斓
　　在山水面前想起尘世 他们的遗忘
　　让我一个人刹那间承受

　　作为我的爸爸，我很少真正真诚地读过他的诗歌，少有的之一是爷爷过世后他在微信上分享的缅怀爷爷的诗歌，我读了之后心里是满满的悲伤。
　　在我爸的眼里，我什么都是好的，他尽心尽力为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本书，保留我所有的文字，从青涩到成熟，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好”两个字。
　　他认为我的单纯是好的，狂妄是好的，傲慢也是好的。
　　我对他文字的忽视也是好的。
　　但看到了作为一个法律人的诗歌，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灵魂深处对自由对理解对包容的渴望。
　　他像是披上了最丑陋皮囊的天才，孤独且无可奈何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我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即使这么多年来他爱我如爱生命。
　　直至今日我细细读了他的每一首诗，每一个字词的斟酌都像是上天赋予的，而我挑了一首不怎么显眼却一锤子锤在我心里的一首诗。
　　我这才知晓，原来他这么孤独过。
　　在尘世里，有风有尘，无风无尘。他真的这么孤独过。
　　——肖一笑

　　《落地的家书》 · 余映红
　　季节瘦了
　　月光之杯碎成一地影子
　　我以故乡之石雕刻异乡的温柔
　　因为孤寒我记住烛火
　　因为不想说出清寥
　　我将故土洒入城市的河流
　　如果霜叶能够读取云中的锦书
　　我一定在黄昏时学会飞翔
　　与向水的青鸟双双划过天空
　　只当千叶飘落
　　是寄出的万两银帛

　　想家的时候月亮是残缺的。
　　大风严寒。
　　影子成单。
　　飞鸟与枯藤，思家的人与夕阳西下。
　　如果我有酒，一杯敬远方，一杯敬故乡，一杯敬寂寥的自己。
　　余老师笔下的思乡一把冰冷的钥匙，打开了心底埋藏最深的乡愁。
　　若要消愁，就不要去读诗。
　　若要回家，就不要消愁。
　　——肖一笑

　　《如果老去》 · 王家富
　　如果我的头发能像雪那样
　　白得彻底，白得像儿童的眼神一样，白得
　　仿佛不曾遭受过任何污染或击打
　　眼睛，依然水一样地
　　流淌着灵动
　　如果我的皱纹能像老婆
　　卷发那样，金黄着盘踞在，我的门庭
　　菊花
　　一朵朵竞相怒放
　　舌头，还能在无齿的时间缝隙里
　　准确捕捉火红的酸甜苦辣
　　一场寒冬，她总是迟迟不来
　　如果我还能自在地躺在阳光下，悠然地琢磨着
　　下一行诗歌
　　该派哪位方块字，出场
　　不管派谁，不管她愿不愿意来，不管她来得有多别扭
　　或多漂亮
　　我都微笑着对上帝说
　　谢谢你恩赐的又一日
　　阳光

　　朱生豪在写给宋清如的情话中有这么一句，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
我觉得喜爱诗歌的人就像拥有最好恋人的人，在春天去放风筝，夏天听蝉鸣，秋天看麦浪，冬天窝在被子里睡觉，就这样舒舒服服毫无畏惧地老去。
　　——肖一笑
　　

　　《法律人撞见了诗人的诗会》 · 肖艳辉
　　清晨五点，我在鸟的欢叫中醒来
　　是这呼朋引伴声
　　让欢乐震醒了大地
　 
　　我缓缓转过头
　　看晨曦泄漏的窗帘外
　　帘外，一定是春意盎然
　 
　　我在想昨夜的诗会
　　想那些让我陶醉的诗歌
　　想那些读诗的人们
　　眼里，是满满的欢喜
　 
　　我尤其在想那个读诗的女孩
　　只要一读诗
　　她就变成了浪漫如春的女孩
　　生活的累，也羽化成了诗歌的美
　 
　　我一直搞不懂，她读的诗
　　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我的钥匙丢了
　　为什么要告诉中国？
　　怎么才能告诉中国？
　　到哪里去告诉中国？
　 
　　法律人碰见诗人
　　有理，总也说不清
　 
　　可昨夜诗会上
　　偏偏，碰见了法律人中的诗人
　　他的百年之恋
　　他的今夜长沙，请将我遗忘
　　明明是可将我灌醉的诗啊
　 
　　徐徐醒来
　　我还在想着昨夜的诗会
　　想着诗会上的人们
　　想着读诗的那个女孩
　 
　　这一想
　　会想很多年
　　如同撞见了很久的自己
　　如同想念了很多年的自己。

　　挑选这一首诗，是因为想为大家展示一下法律人关于诗的聚会。
　　明晃晃的篝火，苦涩冒着泡的酒，山里扑腾的小鸟，从身体里冒出的热情，和快乐的人儿。
　　他们读着诗，说着那些遥远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跳着毫无节奏的舞蹈，唱着最动听的歌。
　　这样的聚会，会让人醉，让人愉悦，让人风光无量。
　　人这一生啊，一定要参加一次这种聚会。
　　——肖一笑

　　《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虫子》 · 谢小青
　　树林里，灌木丛中，它们随处可见
　　与我的童年为伍
　　偶尔也会上床，爬到我梦里
　　尤其萤火虫，一闪一闪
　　让黑暗露出破绽
　　我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学习谋生之道与伪装术
　　我只能说，它们像我一样
　　微不足道，又独具匠心
　　它们与天籁相伴，而我们与声迹混淆
　　一个诗人的声音，常常不在诗中
　　当我看见甲壳虫在忙碌
　　在繁殖精彩的故事，当我在风中
　　与一些小翅膀相遇
　　我是那样欣喜，并引以为荣
 

　　青春这种味道，是隔一万层布帘都可以嗅到的。
　　所以一层小小的屏幕遮挡不了我眼前一片萤火虫飞舞。
　　也阻挡不了我看见一位女诗人在桌前肆意地欢笑。
　　希望所有法律人像小青姑娘一样怀揣美好，独具匠心，一路前行。
　　——肖一笑

　　编完所有的诗歌，是五个小时以后了。
　　很累，但是我觉得很开心。
　　以一个大学生的眼光看一群法律人的诗歌，是我以前没有想象过的，是我的荣幸。
　　希望诗人们不要责怪我某些奇怪的想法。
　　感谢阅读

　　（肖一笑，１９岁，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南大学马克思主义院大一学生。八岁开始写作，出版个人诗集《短发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