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读书会2017年第2期余春晖诗歌朗诵作品选
作者：朗诵：杨娜、郭永莉 时间：2017-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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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嘉宾：杨娜
朗诵嘉宾：郭永莉
1、左手上的月亮
失眠的月亮
像一汪梦游的春水
在左手之上，辗转反侧
从事业线，到生命线，再到感情线
在杂乱无章的掌纹里
东游，西荡
从左手到右手
月亮，从东边走到西边
穿越树梢、草垛与露水
从露水中的午夜抵达黑暗前的黎明
已经绕过了大半个的村庄
却，无法深沉地睡去
失眠是容易传染的，譬如月亮
譬如月亮停留过的左手
譬如月亮踌躇过的村庄
再清纯的光辉，也抵挡不过
这席卷而来不眠的黑暗
用右手搭上左手，双手合十
无论行走在城市，还是蜗居村庄
是否朝月亮叩首礼拜
挥之不去的那片阴影中
有失眠中的你，还有
停在左手之上，月亮的影子
2、那座与夜有关的城市
城市的夜空,总有点支离破碎
像已经步入更年期的妇女
正用建筑物的骨骼，努力刺破雾霾
暧昧的黑与白，已无法分清界限
每个角落里散落着荷尔蒙的味道
黑夜用漆黑的衣角，试图覆盖光明
而她却依旧在故作矜持
每一座城市的路口，都有一位信使
飘飞的羽毛便是她游走的痕迹
一层层地暗淡，抽丝剥茧
自然的光泽滑过夜晚的肌体
飞过车流，从下水道再走回到盲道
直到所有的路灯，都渐次开启
把那尘封的黑色内衣，染得苍白
当黑与白的底色覆盖了所有的斑斓
这座生活过二十年的城市
只有夜晚，我才能发现某些真相
我在支离破碎的灯光下，梦回故乡
缝补那些，穿越了时空的错觉
3、想起轮回
我查看过一株被砍伐的老树的切口
由里到外，布满了密密的年轮
那是生命的时光打下的印记
只有老祖母的那辆纺车，才能织出的纹理
疏密相间的，是年景丰歉的见证
我喜欢坐在阳台上看风景
看楼顶的太阳升起，看树梢的月亮落下
世间万象都无法逃避自然的演变
一座日晷，曾经记过五千年的文明
只不过是黑与白，瞬间的交替
我时常像一只候鸟在高速上穿梭
从乡村到城市，再从城市回乡村
一路向前，碾过无数熟悉和陌生的路口
掌中的方向盘，越来越沉重
即便超越光速，也无法驱走乡愁
树桩的年轮，是小树到老树的轮回
太阳与月亮的升降，是白天和黑夜的轮回
南辕北辙的车轮，是离乡与归乡的轮回
轮回的命题，或许过于宏大，却又无处不在
譬如一粒种子，在春播秋收里轮回
一次吐故纳新，在呼与吸里轮回
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生老病死里轮回
一段纠结的感情，在恩怨相报里轮回
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在兴衰更替里轮回
正如我佛所说，万物都是被色相所迷
兜兜转转，在六道里轮回
4、写给沅水澧水的诗
沅水，澧水
如同两条明媚的绶带
勒住了楚文明的额头
洞庭湖畔的那一盏浊酒
把离骚酿成了，屈原
三千年前的出走
当侯鸟衔来中原的尾音
当薄雾牵出湘西北的早晨
无论是屈原的峨冠博带
还是陶渊明的酒盏
都在春秋大梦中，支离破碎
一箩筐肥硕的典故啊
在这里，萍水相逢
沅水，澧水
两枚渗入肌体的血脉
汩汩流淌，带氧的鲜血
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
常德的男人和女人们
纠缠在洞庭湖以西的平原
用他们优良的种子
口述属于他们的方言
我曾以屈原后代的姿态
站在澧兰沅芷的岸边
密谋如何长大，远离村庄
如何吹响湘西北的唢呐
如何让沅水澧水中沉浮的木排
在春天长成森林
如何让沅水上纤夫的号子
在秋天，搁浅
而今天，在远离乡村的城市
背井离乡的我，颗粒无收
只能用一曲幽梦，苦吟乡愁
在梦里远眺，今夜漫堤而过的沅水澧水
又如约抵达，我思乡的河床
看着他们，淹没我曾眷恋过的庄稼
和沾满常德方言的诗行
5、梨花下的新娘
绕过那片村庄的田埂，就是水域；过了桥，就是花枝簇拥的香车宝马。再往前走，就是一座城市。
那里有温暖的巢穴，还有一对鸳鸯，在戏水。
你成为新娘的那天，空中下着雪，就像那个春天，洒满村庄的梨花，一瓣，一瓣，零落在了地上，化成了春天泥。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雪啊，即便已经到了春分，我还在幻想，那一朵一朵的雪花，像梨花般盛开。我舍弃了所有的五颜六色，只为坚守这份单纯的洁白。
可我没有料到的是，雪花原本只属于冬天，鲜花才属于春天。
姗姗来迟的新娘，你在冬天着上了出嫁的盛装，而我的梨花，只能在春天搁浅。
漫天的梨花，成为你最美丽的装扮，那晶莹剔透的花瓣，是你曾经最钟情的钻戒。然而，面对梨花下的新娘，我却无言以对。
我躲在花车途径的路上，在你的背影处，看那个不敢私藏的名字，被别人带走。临行的唢呐声，鸣碎十年的尴尬。
今后，我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在你的眸子达不到的地方，释放独品的苦涩。
将那瓣梨花，放在最危弱的部位，不为炫耀，只为收藏。
梨花下的新娘啊，你走过的那片泥泞地上，我无法走过；那片茫茫的水域，我也无法渡过；就算过了那座桥，那也只是奈何桥。在远离你的地方,苦吟离愁。
乡村又归于了平静，我记住了梨花下的新娘。有一天，我还会绕道，来到你生活的这座城市，隔着玻璃，看路上的行人中是否有你，错过了已是新娘的你。
6、今世，带着女儿走在湘江边
选择春天，带着女儿走在湘江边
潮水未来，而花已开，初长的青草和裸露的鱼骨
在我们干涸的脚印里，缓缓地生长
这是一场属于我的行为艺术
不是要跳江，也不会跳海，更不是因为诗歌
而是因为我的爱，已在春天漫过脚踝
这是一件，我前世遗下的棉袄
尽管不太合身，却像这春天里的阳光
折射在湘江的水波上，如影随行
她的眸子和前世一样，比星星还要亮
还有那双比春天还要脆弱的小手
抓过我的衣袖，我的胳膊，还有衣角
像抓过一束可能随时飞走的芦苇
带着女儿，走过江边的草丛
或许在前世，我们也曾牵手走过这里
那条搁浅的小舟还没有来得及腐烂
甚至斑驳的船头，还有我们曾站过的痕迹
它在等什么呢？等待今世的相逢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江上起风了，天空有密密麻麻的风筝，在飞
现在的湘江，是春天的世界，更是女儿的世界
孩子的视角里，有鲜花、阳光，还有沙滩
她可以任性地要求买糖，要求骑颈背
却看不到，父亲的秃顶以及背上的疲倦
惆怅的我也找不到，当年遗落的那根线
今天她会掌握在，谁的手里
无论前方的江水是涨潮，还是落潮
在这个莺飞草长的春天
我牵紧女儿的手，一直走在江边
两个人就以这样简单的姿态，在春天行走
走过夏天，走过秋天，也走过冬天
7、如果今生见不到太阳
这是一生都未曾料想到的黑暗
就在昨晚突袭了我的庄园
星星还在那棵树上，还有月亮
虽然它们都曾是太阳的影子
此刻却如此遥不可及
我从来没有想过，今生会见不到太阳
没有太阳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多好的叶绿素啊，也会白白浪费
假如今生真的没有太阳
我的庄稼靠什么滋润
我的孩子靠什么抚养
我在怀疑是童年的那只乌鸦
穿越三十年的乌云，前来报复
或者是当街对骂过的屠夫
用他那把明晃晃的尖刃，挑衅我的无知
还有那些一地鸡毛的情书
用黑白无常的伎俩，来勾人魂魄
如果今生真的见不到太阳
我就把火柴当成太阳
我就把诗歌当成太阳
我就把这颗干净的心当成太阳
直到云开雾散，我变成自己的太阳
8、我要拥有一座房子
我要拥有一座房子
每个窗户都要面朝大海
每块砖垛都坚如长城
每只老鼠都是我的朋友
孤独的风雨，被隔离在红尘之外
那里平静如海，鲜花盛开
这是一个五行之外的独立王国
我是房子里唯一的主人，但不是暴君
客厅的正堂，有我的王位
堂前的那柄桃木剑，是我的护法
告诉小人：非请勿入，内有恶犬
但如果你满怀欢喜，就来我的房子
我会坐在房子的角落里，等你
等到海枯石烂的那一天
我们一起捡拾，遗落的米粒
和倾听，老鼠和猫的嬉戏
9、顽石
我的前世就是一块顽石
女娲补天石时，它只不过是个配角
但这并没有影响它最初的气质
棱角分明甚至张牙舞爪
简直就是一个愤青
顽石曾经是我最坚强的家伙
却无法拒绝水的柔情
这种销魂的毒药，漫不经心地
流过顽石的每一寸肌体，
所谓的海枯石烂，转眼成为现实
水是顽石的天敌，永远都是
从高山之巅到地狱之门，堕落如此之快
魁梧的汉子，还有它的血气方刚
在水能到达的地方，瞬间崩溃
在水的世界里，人性的全部过程
都被冲洗地干净彻底
所有坚硬的外壳，最后都会变成瓦砾
变身满山的鹅卵石，变成海滩的细沙
直到它的身影，形销骨立
水的柔情是顽石成熟的催化
而我看到的却是，成熟的背后
除了骨头，已经一无所有
10、买一条鱼放生
这条鱼，在我掌中停留了很久
身上还有菜市场的味道，腥味很浓
遍体鳞伤的鳞片，一层层划破虚伪的怜悯
那双看破红尘的眼睛，在吞吐之间
将绝望的泡泡，越吹越大
买一条鱼放生，我想了很久
买下它只不过相当于早餐的零钱
廉价的生命，可以触手可救
而我却像面对毕生的豪赌，优柔寡断
将虚假的怜悯，写在水面
这是一条我必须放生的鱼
它应该回到水底，譬如人的一生
最终还是要归于大地
它不仅只是一条鱼，还有我的今世
在这忽明忽暗的人间，虚度光阴
只是不知道，在半生的浮名之后
还会有谁站在江边，替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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