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与雁鸣相识,是在1996年深秋。那次他到编辑部找我,说有一重要稿件请我无论如何尽快见报。我很注意地观察了他一会,因为在这次之前我听不少人说过他。从他的眼神里,我发现他是一个相当有个性的人。他理着一个小平头,讲话面无表情,又加上穿着一件风衣,很像港台片中的冷血杀手。这种男人很容易讨现代女性喜欢,我猜测他内心世界一定很丰富,说不准还有一团火什么的。
他生活成长的地方在衡阳县。相信许多人都知道,衡阳县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地方。明末清初出了个名满天下的王船山,后来又出了湘军主将彭玉麟,再后来又产生了革命先烈夏明翰,他随口说的话竟成了千古名句。雁鸣有幸生长在这样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绵广之地,他从小的志向便是做一个有影响的文化人。
一条小河曲曲弯弯淌过衡阳县全境,它最后在石鼓江山汇入另一条有名的河——湘江。少时的雁鸣在这条名为蒸水的河边嬉戏时,他是否想到在日后文学艺术创作过程中这条河将带给他多么丰富的灵感,也是否想到从此与这条河所结下的不解之缘呢?
他是他那个乡村一个很有名气的医生的儿子,姓王。
二
雁鸣现在供职于衡阳县委宣传部,专干新闻。应该说,他干得相当不错。
谈笑间,五年就这么过去了。以县城西渡为中心,雁鸣的足迹已遍及全县25个乡镇。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使命,他必须一只耳朵倾听县里领导发布的各项指示,另一只耳朵搜寻下面的利好消息。八面来风,信息爆炸,良心的声音呼唤他做出恰当的选择。
雁鸣有厚厚的几大叠这几年写下的新闻作品剪贴集。我仔细翻阅了两遍,发现它涉及了衡阳县这几年发生的每一项重大事件,它的价值只有县领导和雁鸣的上司才能真正估量得出。我捧着这样一颗赤诚的心,我也同时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而高兴。
那晚,我请雁鸣到市内潇湘苑喝茶。凉风清爽,树影婆娑,湘江河上的游船歌舞升平。茶的味道很好,雁鸣的声音也很清脆。他讲述的那一个个新闻故事吸引了我,他的采访经历帮助我加深了对他的了解。在写手如林的南方,要知道一年能上几十个头版头条稿件,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但是,人们没能在衡阳市首届十佳通讯员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雁鸣只能以苦笑作答。我也知道,这个时代有许多事情是没有办法的。
三
也就是在乡下采访的过程中,雁鸣潜在的诗心被波动了。除了在衡阳师专中文系接受几年城市洗礼,他30多年的人生都是在乡间度过的。当初朦胧的意象在反复的经验中具体化了,缪斯向他投以青睐的一笑。
可以猜想到的是,他笔下的江南女子有特指的对象。雁鸣未能免俗,他将滴血的胸膛向伊人敞开,期望着一个经典的回报。这姿态,不由令我想起“小男人”这个词,所谓冷血杀手的面纱被拂去了。说到底,在对待女人这一方面,雁鸣与我不是一类人。我不谈爱情,这是因为我拥有爱情。在生命漫长的求索中,那轮明月曾几度照彻你,雁鸣,你编织的可是一个童话?
雁鸣是一个认真的人,他的诗心晶莹剔透,这令我等有时难免自惭。经历过爱情时代之后,求证生命的本真、关注乡村父老的生存,使他显得大气,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我记得他给我讲述的一件事情,讲的时候,云彩遮住了他的眼睛。那是1995年夏天,桃李成熟的季节,一场洪水在蒸湘大地泛滥,多少农人流离失所,家园重建尤显急迫。雁鸣沿蒸水大堤采访时,看到了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洪灾过后的田野上,稻子匍匐在水中,一少年吃力地收割,一少年艰难地搬运,他们的父亲用打稻机脱下的,半舱谷子,半舱泥浆。这农家父子,犹如三尊永恒的雕像,给雁鸣曾经熟悉的生活以不灭的印象。他几乎用了一年时间,终于完成了《大水》这组诗。
正如记忆中这一幕,雁鸣的诗也是泥沙俱下,真金内现。这位乡土诗人完全抛弃了那种无病呻吟,他从灵魂的最痛处倾吐出他对土地缘何爱的这般深沉。他奉献给人们的是一颗真诚裸露的赤子之心。
四
我们的时代相当浮躁。雁鸣的苦苦挣扎,给生活提供了另一种佐证。
写诗之余,雁鸣还爱好摄影,这有他几百幅照片为证。他琴棋书画皆通,是一个文艺全才,确实很难得。
我与他交往次数有限,但他留给了我们一个十分广阔的诗和诗以外的空间。由于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断地来往于县城与市区之间。我的印象里,他更像一只大雁,总是在不停地飞翔,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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