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是我熟悉的河,尽管别人叫它锦江、麻阳河或者长河,但在我心里,它一直被叫做白云河。我曾多少次从这条河上走过,每次它都用白云包裹着河水、卵石、渔船、桥梁以及河岸的民居和姑娘……
从这条美丽的白云河边走来了这一群作家:黄军、张盛斌、刘昌春、向秀煌、张良、刘恩华、田刚、莫洁,而在这个队伍前头扛旗帜的是身材壮实的焦玫。他们捧着温情的散文,飞翔的诗歌,诙谐的小说,犀利的评论,走向车流如织的闹市,要向众多的人们传播他们的心声,他们的想象,他们的思考和追求!
近年来,麻阳的文学氛围好得令人羡慕!这是因为他们的扛旗人——县作协前任主席焦玫、现任主席黄军团结了木兰、张盛斌、刘大程、李荣科、王学敏等文学骨干,凝聚了一批热爱文学的文化人。他们在集体采风,定期讲课,推荐入会,个别辅导等方面都干得有声有色。如今,他们更加务实,要为县里的作者出版9本一套的《长河文韵》丛书。这在县级作协来说无疑是巨大成绩,这对于县里作者来说,无疑是一桩巨大的好事和喜事!我作为他们的朋友,自然愿意说说内心的欣喜。
这套丛书以散文为主,兼有小说、诗歌和评论。读完书稿,掩卷沉思,尽管作者们在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上还不能和名家相比,但鲜得带露的生活和爱得连心的乡情,让我收获到了属于真正的文学应当给我的享受和启示。
这套丛书以整体出现,但每位作者的作品都有其精妙之处。
张盛斌的散文集《风景这边独好》,以成熟的文字注重乡土风物、风情、风俗、风景的描述和感悟。在他的童年回忆,故土重访里,我感受到了一个文静的读书人以宁静的心态对生活的珍藏和透视。在他童真的视角里,一切都那样真切而富有诗意。这种真切和诗意,因爱而浓郁和流淌;在流淌的真切和诗意中,我们也深感作者对乡土的关爱和向往。他这样写田坳的五棵枫树:“再过一百年,田坳的风水还是五棵枫树守着……”他这样写田地:“田不会老死的,老死的是在田里耕种的人。”他这样写人和庄稼的情感:“看到水稻扬花了,比把憋在尿泡的那泡尿水洒出来还高兴……”
与张盛斌相比,黄军是稍带一些野性的作家。他的散文集《九龙湖》是对他家乡人文地理的描摹和感悟。他的家乡我曾去过,那种高原与丘陵撞击出来的地形一眼就看出些匪气,山寨、悬崖、深洞、古堡、边墙、瀑布,还有黄军曾经讲过的离奇故事,无不让我感到奇特。所以,黄军的这部散文集也照样让我读出一种奇秀之美。黄军的性格注定他是有故事的人,在黄军的散文中,地理往往成为故事的载体,在他奇秀的故乡山水中总是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在他笔下,“当车到湾里院子时,天真的黑了……迷龙洞的幽宁,腰子洞的石墙,山后罢戈洞的空阔,湾里每年农历十月的饱冬节……都在‘红龙’洗身的‘龙涎’酿就的农家米酒里发酵、滋长、弥散……”
刘恩华对我来说本是陌生的,但他与我同庚,都属猴,所以也不少一份亲切。他的散文集《人生乐途》以游子乡情而感人。年轻入伍,到龄退休后才多有点时间回到家乡看看亲人。从军后的几十年亲情都积蓄在那里,所以他的散文、尤其写亲人的篇章令人叫绝。他在沈阳当兵几十年,所以他离不开沈阳的情怀,但到底他的童年留在故乡。《百年孤独》中有句名言:“埋着你亲人的地方才是你的故乡。”所以,刘先生写白石水库、写雪村、写长城、写敦煌,写额其纳都有自己的感受,但都没有写自己亲人那样动情。于是,父亲就成了他最大的牵挂,成了他精神上的故乡。
读田刚的散文集《笔耕心韵》有点儿看电视剧《渴望》的余味。看得出,他写的都是些真人真事真感情。写得最好的篇章还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社会帮助的感恩之情和他记忆父亲的那些往事趣闻。特别值得称赞的是他在写作上进步令人可喜,将他2009年前后的文章和他2015年的文章作个比较,就会发现他的写作水平有惊人的提升,简直判若两人。
在白云河边走来的这个作家团队里,最前卫的要数莫洁。她出生于1998年,是接近“00后”的小青年。她的这本散文集《携梦出逃》果然与众不同,不仅是书名,从每集的标题到每一篇的篇名和内容,都分明是另一个时期的梦想。“那年朱丽叶十四岁”“被水洗过的声音”“尘埃里开出花来”“我的偶像——韩寒”,都明显地标示着另一个阅读和写作时代。如要谈思想,真让我感到后生可畏,如要谈真诚,我也感到惭愧。这部散文集里对自己的透视和解剖非常透明。阅读这些文章,仿佛站在一个18岁的情感出口看到心灵的深处。关于学习,关于爱情,关于孤独,坦诚而不无新颖与深邃。这是一位生活感受很好的作者,如果她有目标和毅力,将来会写出更好的作品。
九部作品中的一部小说集即是向秀煌的《家梦》。对于来自最基层的作者的小说作品,我们不能按照世界小说脚步来衡量,而应当多欣赏他们作品中所展示出的最本真的生活。小说亦如戏剧,是要让受众在愉悦中得到教益。向秀煌的小说擅长结构矛盾和铺陈解决矛盾的情节,有淡淡的诙谐,又有浓浓的情趣。将乡土气息、现实生活与文学审美的意义水乳交融的结合到一起。看看他笔下的村干部:“欧家才是村书记,这几年都住在城里,一来不想多管事,二来身子骨不大好,住在城里打针吃药方便些……”几句话就把一个乡村的重要事实说得明明白白,真是入木三分。
从艺术上看,《张良诗选》的艺术特色恰和向秀煌相映成趣。向秀煌以小说形式浓缩和展现原汁原味的乡土生活,而张良将生活变形后以诗歌形式来表现审美的高度。这与知识储备的特点有关。张良曾就读于湘潭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科班出身,对于“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一点儿也不陌生。于是,他在作品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情感和思想的高度。既是有乡土的情感,它的坐标也已经不是乡土的,而是属于世界和人类长河的。“毕达哥拉斯轮回的火圈/舔蚀着我尖叫的灵魂”“爱情的鞭子不停地抽打着它/我的心围绕着你疯狂的旋转”“葡萄藤爬上高高的桑树/玉米叶在风中轻灵地飘动/蟋蟀在悠闲的曲调中/编织着时间的花环”。诸如此类优美的诗句俯拾即是。可惜我读到的都是90年代的作品,没有读到作者最近的作品。
在这个作家群里有刘昌春专评《红楼梦》的文学评论集,实在让我眼前一亮!《红楼梦》行世至今,已成一部说不完道不尽的大书,从中随便拾一个话题都可以著书立说。尤其近年来,作家、学者研究“红学”者大有人在,而昌春先生的“红学”研究却有自己的见解。他像地质勘探者一样,通过打眼取样来分析整体情况。如“痴情男女各有所误”中,通过“误”的情节来欣赏《红楼梦》。宝玉婚姻的终身误,王熙凤聪明反被聪明误,湘云被自爱所误,袭人似被自重所误,晴雯似被好胜所误。又如“丫鬟为何追捧公子不愿嫁人”一节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丫鬟们内心世界进行精细的透视。本书还对《红楼梦》的人物命名,地名的寓意等进行分析。这些分析往往有窥一斑而知全貌的效果。
本套丛书最后一个“压轴戏”是《长河人——麻阳作家作品精选(2016)》集。这本书共收录了51位作者的作品,主编之一焦玫仿佛热衷于为大家出书奔忙,自己却只在这本合集里才出一下场,也只选了一篇文章《适合虚度光阴的寻常巷陌》。说的是有个叫“跨里”的地方,“皆是一些寻常巷陌,再普通不过的苗寨而已,过去都是一些黄土泥巴筑起来的房子,寥寥的几个大户人家也只不过是泥巴墙高大一些……”,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个苗寨的历史与建筑,让人如临其境,到底是笔头工夫不浅。
在这本集子中,除了前面说过作者,还有不少有成就的作家,如刘大程、木兰、张铧、陈泽、李云科、龙永安,他们在诗歌、散文、小说上各有其长。令人高兴的是小说作者中骆旭、欧晓晴、滕久长,散文作者中陈湘评、戴艳华、傅海梅、黄煜巽、黄泽生、刘会庆、刘蕙、满益伟、毛兆伟、米仲生、莫偲苓、舒大军、舒三妹、舒森林、滕建京、滕绿凤、滕娅莉、吴昭元、薛祖国、张瑜、张元和、张云霞,诗歌作者中的陈功山、陈铁牛、江虹、满一玮、舒相明、彭代海、舒建桥、王学敏、张杰、张梅、郑明艾,他们似乎大都是平时不太露面,这次却文思涌动,参与这个团队。
麻阳的作家无论是此前成名的龙永文、滕树超等人,或者是本套丛书的所有作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优点,就是个性鲜明,而文学创作最需要的就是个性。从这一点说,对这个作家群寄予厚望应该不是一句巧言!
2016年8月25日于怀化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怀化市文联原副主席、怀化市作协原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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