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恩格斯称之为“最杰出诗人”的德国诗人亨利希·海涅说,诗歌“对于我总是一种神圣的玩具”。确实,诗作为一种精神产品,抛除物资来说它是一种心灵需求。富有者也罢贫穷者也罢,对于需求者,无论是创作抑或欣赏,都会让人产生愉悦,产生快感。当然,严肃者认为它高尚,神圣;轻浮者认为它无聊,下劣(伍蠡甫主编:亚里士多德,《西方文论选·上卷·<诗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6月)。不过我想,如果一个国家没有诗歌,真的难以想象。亚里士多德曾将历史学家与诗人作比较,他认为历史学家与诗人的差别并不仅仅在于一个用散文,一个用韵文。往往,许多历史可以用韵文写。同时他说:“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受到严肃对待;因为诗所描述的事带有普遍性,历史则叙述个别的事。”
这是有道理的,对于喜欢读诗和写诗的我来说,我认为这种说法是十分有意思并且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史诗不就是用诗记载的历史吗?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许多历史事件就是在诗歌中保留下来。我国现存最早的原始时代的一首诗《弹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指禽兽)。”(汉·赵晔 吴越春秋·卷九 商务印书馆 1933年版)
这里就记录了原始人劳作的过程(也有人认为是黄帝所作)。相传越王勾践谋划灭亡吴国,辅佐他的楚人范蠡向他推荐楚地的神射手陈音。他于是问陈音善射之道是怎样产生的。陈音回答,听说“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起于古之孝子,不忍见父母为禽兽所食,故作弹以守之”,接着便唱了《弹歌》。这基本上与历史是相符的。在母系氏族时期,石制箭镞是人们狩猎的工具之一。
又如前人认定为“南音”始作的《候人歌》:
“候人兮猗!”(汉·赵晔 吴越春秋 商务印书馆 1933年版)
传说夏禹治水,足迹踏遍南北九州,经南土涂山时,遇涂山氏女,爱而成婚,婚后即外出巡视。禹为平治洪水劳身焦思,率领族人决江疏河,居外十三年,过家门而不入。涂山氏期盼极苦,于是作《候人歌》抒发相思之情。
当然,中国是一个重诗教的国家。曹丕说过:
“夫文章,经国之大之盛事”(《典论·论文》)。
曹丕在这里所说的“文章”,是专指诗歌。西汉时被儒家视为经典的《诗经》,就位于五经之首,《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依次而排。后来儒家所推重的“九经”(唐代)、“十三经”(南宋),《诗经》都是儒家的重要典籍,为历代文人雅士必读的教材。由此可见,诗歌在老祖宗眼里,是神圣而了不起的。
为什么诗歌为古人所推重,孔夫子说得好,诗有“兴、观、群、怨”的作用,诗歌可以起到政治教化和道德教化的目的。我国历朝历代,从小孩启蒙到开科取士,诗歌的写作水平直接影响到一个人功名成败。文人自不用说,即便帝王武将,也将诗歌看得很重,魏武帝曹操、抗金名将岳飞就是典型代表,他们不但以文韬武略显赫于世,同样也以诗词传世。
当然,在古代诗歌有时候也是人们寻乐子,显才华,扬名声的工具。魏晋南北朝以后,中国的传统文人几乎一生都浸泡在诗歌里,诗酒流连。特别是两宋之后,填词吟诗成为了古代文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日常之事。就连一些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寄身香艳的青楼女子,也以能诗善词而自诩风流,确实也涌现了不少流芳文史的女诗人、女词家。
中国诗歌的历史源远流长。如果说如鲁迅所言,原始人劳动号子“杭育杭育”是诗歌起源的话,那么也就可以说诗歌的历史与人类语言的历史差不多。翻开文学史和教育史,我们不难发现,古人是利用诗歌来传承生产经验和社会经验,教授自然知识和社会伦理。这是因为远古诗歌具有音乐性,能唱易记。
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西周之前几乎是诗歌一统天下。到了春秋战国时代,由于百家争鸣,诗歌与散文交相辉映。及至到了后代,赋脱胎于诗,词亦称之为诗余,曲也不过是能唱的诗,传奇、话本、小说,其中常常不难发现诗歌的影子。诗歌在中国古代文学史里,一直是处于正宗地位,至于小说,哪怕是明清小说辉煌,终也难登大雅之堂,直到梁启超的“小说革命”,小说才开始受到人们的重视。
其实文学发展到今天,各种文体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足为怪。这正如清人王国维所言:
“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中新意,故往往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皆由于此。”(清·王国维《人间词话·文体盛衰原因》兰州大学出版社 2004年11月)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在浩如烟海的古典文学中,从唐代兴起的格律体诗(也称近体诗),是传统诗词中最有代表性、最具典型意义、最富民族特色的一种诗体,是中华文明灿烂星空中最耀眼的星座之一。然而,随着时代的演变更替,尤其是近代白话文的兴起,格律诗已日渐式微,被日益边缘化,在快餐文化流行的今天,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去读,更遑论去写。
格律诗难学难写,这也是客观事实。近百年来,对格律诗的创作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诸如在平仄、押韵、古今读音等方面,特别是对“平水韵”和“新韵”的使用上更是观点各异。
不可否认,格律诗有格律过严、束缚思想的局限,作为语言艺术的载体,用格律诗来反映我们今天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确有力不从心、捉襟见肘的时候。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用格律诗来表现今天惊心动魄的经济活动如投资、股市等,肯定会是索然寡味的。这就涉及一个继承与创新的问题。
我个人认为,诗言志,一首好诗必定是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重要的是要用好的形式表达出感情和思想,只讲内容不讲形式肯定是不行的,但也不能因过分讲究形式而损害内容,以形害义,得不偿失。原广东省省长黄华华不但是一个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个诗人。他曾经说过,作诗,既要尽量讲究格律,又不能为格律所束缚。事实上,相对于格律诗更早的古体诗(也叫古风)就格律自由,不拘对仗、平仄,押韵较宽,篇幅长短不限,句子也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体和杂言体等,同样涌现出不少千古绝唱。(黄华华,《山河颂》后记,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2015年8月)这种说法不无道理。这对那些非格律不成诗,非格律不是好诗者无亦当头棒喝。
社会是发展的。前些年我与辽宁省的一位诗人,网名叫“铁昆仑”的朋友就诗歌韵律交流过看法。他不无忧虑地说,现在国家提倡普通话,而我们的一些诗家往往死死地纠缠于“平水韵”,这对于诗歌的普及与年轻人的诗歌创作会有影响。诚然,才有高下,言有是非。正如王充云:
“百夫之子,不同父母,殊类而生,不必相似,各以所禀,自为佳好。”(王充《论衡·自纪》)
传统需要继承,但不必尊古卑今,贵远贱近。如果在继承与创新上各有所得,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发挥其长,诗坛就会真正的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确实,在一个浮躁的社会里,文化成为金钱的奴隶,能静下心来写诗,已经不容易了。守住诗歌的一方净土,让心灵得到升华者,确实似乎有一些古董,可是毕竟还是大有人在的。轻松写诗,快乐写诗,愤怒写诗,无妨成为一种诗观。不为镣铐和樊篱所累,应该是诗歌爱好者所喜欢的。
当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除此之外,还需要文化底蕴,需要广泛的古典文学知识积累,诗词美学修养,更需要锲而不舍的努力。古人云:“运用之妙,存乎于心”,只要是心无旁骛地潜心钻研,认真思考,想通了,钻透了,就必有收获。
我喜欢老祖宗的诗词歌赋。工作之余,常常仔细品味。读到那种“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以情纬文,以文被质”的优秀作品,为之叫好,胜似畅饮一杯美酒般快意享受。
此外,说到诗的形式,古无定制。文学批评大家刘勰在《文心雕龙·明诗》中如此说:
“若夫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五言流调,则清丽居宗……至于三六杂言,则出自篇什;离合之发,则萌于图谶(chen,迷信者指导将来要应验的预言、预兆);回文所兴,则道原为始;联句共韵,则柏梁馀制;巨细或殊,情理同致,总归诗囿”。(郭晋稀《文心雕龙注释》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3月)
纵观中国诗史,《诗经》以四言诗为主,乐府以五言为多,古风杂言不一。唐代格律诗的出现,便有了整齐的五言诗和七言诗(绝、律)形式。五四新文化运动,国外的各种诗体影响着中国诗坛。日本的俳句,印度泰戈尔的精美短诗,欧洲的十四行诗等让中国的许多有留学经验的诗家模仿。自由诗在格律诗一统的国度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可以说,自“五四运动”以来,我国自由诗便占据着诗坛的主流地位。
生活是多姿多彩的。近些年来,笔者也学着写诗,力图用诗来表现生活,感悟生活。早年多为打油诗,其中也不泛梨花体和羊羔体式的白话诗。这些年,我的诗有些散文化,但基本形成自己的固有体式,即九行诗,亦称之为十八行诗。有诗家笑称为“罗体”(益阳市诗词家协会副主席许山久语),“梯形诗”(网友山水QQ语)。不过无论是在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发表后,有过好评。如我在湖南红网2015年4月20日发表的《游宝林山庄》:
“蓝汪汪的水绿莹莹的山,
怀抱着一个诗情画意的空间
惬意地温情住进去快乐住进去,
让杯子盛满水声行囊装满山巅
山象田田浪漫的荷叶舒曼地飘展,
水似隆隆蜿蜒的青峰无束地翩跹
白云挂在蓝天笑在妩媚的水库里,
垂一竿心情别有福地洞天
爬上涂满翠色衣裳的山峦高喊,
和着微风感受森林呼吸的甜蜜心把情牵
眼眸和思绪被静谧的空间牢牢地俘虏,
唯有那绿色的蝉鸣悠悠地述说心事一刻不闲
搬一把椅子美美地欣赏这江南山水画卷,
细细地品尝主人端上的历史人文大餐华筵
心灵净化如一块水晶毫无纤尘污染,
放飞脑海的是碧峰竞秀山溪潺潺湖光天色美丽容颜
喧嚣和浮尘被怒放的灿烂山花踩在脚下,
长空鹳雀在湖水中倒着行走走出了游人世界的安恬”
有诗家朋友邓降中先生如是评论说:
“孟冬兄诗歌的语言运用具有独创性。他在吸收古典诗词、民歌和群众口头语言营养基础上,把哲理与形象,抒情与叙事、描绘结合起来,把明朗与含蓄、粗犷与细腻统一起来,形成了自己的鲜明的语言风格,活脱、富丽、有表现力。”
有素未谋面的网友明亮文言先生评论说:
“先生的九行诗(笔者注:在媒体发表时,两句诗为一行)独具魅力。诗如水墨点染,借景抒怀,意象清丽,澄澈静美;跳动着婉约撩人的情韵,透露出优美如画的诗风;读来仿佛身临其境、余音绕梁、回味悠然。”
2015年8月28日,《益阳城市报》在第十二版以一个整版的篇幅,公开发表了我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而作的组诗《声音》。组诗共八首。分为《柳条沟的炮声》《长城的吼声》《卢沟桥的枪声》《南京城的哭声》《敌后根据地的和声》《正面战场的杀声》《波茨坦的义声》《芷江的笑声》。组诗以时间为经,以事实为纬,编织了70年前的那场惨烈战争的立体原貌。该组诗以十八行诗形式,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滔天罪行,讴歌了中国人民英勇抗敌的史实。
一个人的诗,且反映一个事实,占据一个整版的篇幅,这是益阳城市报创刊以来没有出现过,在国内报界也极为少见。该报副社长兼副总编杨跃靖先生说:
“这组诗,很有特色。这是史诗性作品,很有震撼力。”
诗是怀时感物的结果,贵在意新语工。《六一诗话》引梅尧臣语云:
“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
欧阳修引梅尧臣之语,评论梅尧臣的诗,说他的诗就体现了这一特点。说梅尧臣虽然人至老年,而“文词愈精新”,读之“又如食橄榄,其味久愈在”。作为一代大家来说,这个评价是相当高的,也是对后人诗歌创作的启示。
对于一首诗好坏的评论,由于各自评价标准不一,诗观不一,所以往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一而论。毕竟“文无第一”。正如有些高考作文,同样一篇文章,有的认为可以打满分,有的则认为应该是给鸭蛋如出一辙般。
我的诗作,内容以寄情山水为主,虽然有些时事题材,也是心灵的吐纳。形式九行(亦称之为十八行),只不过便于发挥,放开手脚,不拘泥于多少字符。八股文有个起承转合,我的九行诗,力图赋比兴同在。于诗词,在创作的道路上我只是一个姗姗学步者,蹒跚而行。九行(亦称之为十八行)诗的创作,是笔者对诗歌形式的一种尝试。至于诗之好坏,能不能接受这种形式,请读者诸君不吝赐教,笔者愿洗耳恭听。
罗孟冬丙申夏日于益阳秀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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