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侍弄过《宁乡日报》副刊,所以熟悉了宁乡的绝大多数文青。而这个谜一样的女子,至今未曾谋面。
“从容入世,清淡出尘。”这是尘埃的个性签名。然而看她在朋友圈里的热度,却完全不是这般云淡风轻。
在这个全面网络化的时代,几乎每个人都有可供呼啸的麦克风。然而喊的人多了,却往往只剩下嘈杂和荒芜。这样的麦克风,比如微信、QQ、博客,尘埃也都有。但她只是轻声细语,自顾自唱着,安安静静,却反而听得清、传得远。比如每当她在微信里推出一篇文字,其点击率少则七八千,多者达到十万以上。尽管都只是一些口味清淡的散文随笔。
于是便十分好奇地去闲逛尘埃的QQ空间,于是便有幸首次集中阅读了她的第二个散文集《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于是便特别惊讶于这个云淡风清甚至显得有些羞涩避世的小女子身上,所蕴藏的巨大能量和无限深情。
尘埃有一双不知疲倦的脚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尘埃乐意为之代言。而这种代言是备尝艰辛,因而也是充满质感的。为探究尘埃文字的魅力之源,曾到尘埃的QQ空间闲逛流连,触目所见的尽皆是她风尘仆仆的背影或侧面。就是这个柔弱的小女子,长袍,墨镜,厚围巾,一只简单的背包,一台带长镜头的照相机,时而婺源、宏村,时而丽江、大理,时而贵州侗寨、梵净山,时而敦煌莫高窟、鸣沙山,时而青海湖、日月山、可可西里,时而雅鲁藏布江、纳木措、唐古拉。苍茫暮色里,西风古道上,一个人,一辆车,向高处攀沿,向深谷探索,拍摄人迹罕至的山川奇景,寻访人类乡愁的残存记忆,记录即将消失的古朴风情。尘埃的行走绝非旅行者的高蹈,而是真正以一种匍匐的姿势前行。“匍匐”是一种紧贴大地的姿势,也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爱之深切且满怀悲悯的赤子之心。不是你亲手点燃的,那就不能叫做火焰;不是你亲手摸过的,那就不能叫做宝石。尘埃的文字,无论是写何景、状何物,都是她亲手点燃的,浸泡了汗水和情感的火焰和宝石。
尘埃有一腔温存万物的热烈。《私奔吧,去桃花谷》,据说是尘埃文字中最为火爆的文字。这篇不足1500字的文章,先是她悄悄贴在博客上,然后被“大美宁乡”微信公众平台推送,进而滚雪球般转发助推,演变成无数人共鸣的“私奔”热潮,以致当年刚刚开园的宁乡灰汤桃花谷突然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细品这篇文字,其实并非尘埃最好的文字,原本是为一个征文活动而写的,带有命题作文的味道。尽管如此,总体还是呈现出尘埃的特色。那就是最简单寻常的事物,都会经由她手而释放浓烈的情感。看标题,似乎有点噱头,开头也确有几分魅惑。而随着写景抒情的深入,从桃花的明艳灼人到桃园的春光万顷,忽而心事一转,联系人生际遇写自己由曾经鄙夷桃花的“浅薄”“张扬”到理解其“生长于山野,流落于民间”,再到讴歌其“该放就放”“适时进退”,最后发出“生命,是一树花开”的感悟,便完全进入了一个人格化的桃花与桃园。回头再看“私奔”,则远非男女意思,而是指一种情感的奔突,对自由的向往,对人生枷锁的自我解脱。在尘埃这里,无论是《丝瓜与莲花》的状物,还是《那年,那村,那雪》的写景,或是写秦末年间家族变迁的《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都无不将万斛深情灌注于每事每物,使其无比带着带有女性特有的体温和情味。“田里长了葱郁的稻,田塍上种满黄豆和绿豆,满树的豆荚齐崭崭地怀着孕,里面并排躺着它们的小宝宝。”(《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这哪里是写两千年前的历史,分明是写每一个人心里梦里的故乡。世上万物,无温不生;人间万事,无温不和。看着这样的文字,不由觉得有一袭轻裘加身,将万物抱在一起。
尘埃有一种藏身人海的笃定。尘埃的文字是热烈的,而她却把隐约的形象留给世界。她基本不在热闹的微信群里发言,也很少在那种凑兴的研讨会上露头。就算是散文集《走过滇藏线》出版,也没听她几声吆喝。朋友们看到的,就是她不时贴出一篇精致的文字,并偶尔在留言里认真地回应。对,让人感觉到的是认真,而不是敷衍。在我看来,尘埃并不孤僻,也不孤独,而是环境过于闹腾。“菜园内,一角的桃树开满了花,风一吹,粉色的花瓣簌簌而下,盖住了老井的轱辘,将井水熬成一锅桃花粥。”(《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如此优美灵动的句子,绝不可能出自一颗孤寂的心灵。相反,她的心里就有一锅“桃花粥”。虽然我并不知晓尘埃有着怎样的人生故事,却天然地理解,她是有过大的悲喜和跌宕的。这些悲喜和跌宕,使她得以回归一颗赤子之心,一种清明之境。正如傅雷所讲的:“赤子是不知道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我相信尘埃正在创造一个世界,一个与天地感应、与万物为友的世界。苏轼曾曰:“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苏轼又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尘埃把自己藏进尘埃,成为大地山川的一部分。所以她有足够资格为大地山川写传记、作代言,一落笔,一发声,就是一个滚热的春天。
(刘怀彧,男,六零年代生,长沙市宁乡县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长沙市某市直机关。先后从事教师、记者、公务员等职业,获得湖南省优秀教师、湖南省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出版诗歌散文集《一篮春水》《叶上有字》《大地零食》《习诗笔记》《朋友三四》等6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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