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吴功传先生同庚,皆生于1948年。他虽只比我大半岁,但人生阅历却比我丰富得多。一个人拥有多姿多彩的人生阅历,堪称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财富。而能将阅历生动形象地书写出来,既可自鉴又可启迪于人,则更是一件幸事。功传先生二者俱备,令人羡慕。
功传先生毕业于广西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是地地道道的中文系科班出身。他当过农民,任过教员,而后又投笔从戎,在铁流奔淌的军营任过武职和文职,并参加过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1988年转业到株洲,供职于各级重要领导岗位,直到息影林泉。他有两种身份最让人瞩目,都与书香文事相关,即新闻人与作家。几十年来,他以一支挥洒自如的笔,写新闻写文学作品,为我们火热的时代、沸腾的生活绘影图形,弘扬主旋律,传递正能量。他的事迹被收入《共和国建设功勋》《湖南作家大辞典》,出版过个人文集《无悔》。岁月匆匆,他如今年近古稀,仍初心不改,笔耕不辍。正如清代学者赵叔儒的书斋联所云:“毫端已与心机化,胸次不使俗尘生。”
丙申初冬的一个上午,寒雨纷飞,功传先生在蒋秋飞等人的陪同下,屈尊访寒舍。功传先生的腿部做过手术,正在恢复阶段,他的来访让我忐忑不安。早些日子,蒋秋飞曾谈到老人新写的大著《世界有大美》邀我作序之事,我欣然应允,没料到老人拄杖亲自登门,谦谦君子之风令人铭感。
我用了几天的时间,认真阅读《世界有大美》这本书稿,真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跟随作者的脚步,来了一次痛痛快快地环球旅游,胸襟豁然开朗。作者在本书后记处提到:“在工作岗位时,我曾率团和随团出访过几个国家,发现这些国家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般,于是产生了一个念头,要写一本书来介绍国外的情况。退休后,我有了时间和精力,又旅游了十几个国家。2016年,我利用腿部疗伤的机会,写下了这本《世界有大美》。我在介绍国外时,本着理性、客观、真实的原则,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平等的态度、平视的目光来看待国外,既不仰视西方,又不俯视亚非,也不傲视世界。”这便是作者写此书的题旨与方法,崇尚亲见、亲闻、亲历,在感性的认知中升华理性的思辨,写出属于“自己”的游记,这是很值得点赞的。
作者称:“我虽然只到过20多个国家,但涉及五大洲,具有代表性。”他的履痕,印在俄罗斯、芬兰、瑞典、挪威,丹麦、德国、意大利、法国、美国、澳大利亚、南非、肯尼亚、泰国、越南、朝鲜、缅甸等国的土地上。他看名城名地,赏春光秋色,索历史源流,品民风民俗,发鉴古观今之哲思,不但境界开阔、思维灵动、描叙真实隽雅,而且谋篇布局衡稳,行文朴质、流畅,让读者在如临其境的同时,受到一种人文思想的震撼,是为不易。
一般来说,游记应归属于散文范畴,无论状景、述事、写人,都具有浓烈的文学氛围和情绪。但功传先生的游记,在强调文学性的同时,遵循“理性、客观、真实”的原则,对一城一地的历史沿革、社会环境的整体印象、经济发展的遭逢际遇、人民生活的升沉荣辱,皆能从史料的梳理、所见所闻的客观印证中予以书写,使原属文学范畴的散文体例,增添了许多让人信服的“新闻”元素,具备文艺特写的鲜明特征。在中外作家、记者中,持这种写法的大师早有人在,如斯诺、范长江、魏巍等。文艺特写兼有散文与新闻通讯的长处,功传先生因有多年从事新闻工作与文学创作的经验,故遣笔得心应手,如《“北极熊”俄罗斯》《重新站起来的德国》《浪漫之都巴黎》《非洲富国南非》等。
1988年,我应江西少儿出版社之约,写过一本名曰《旅游最佳选择》的小书,此中有一章《“提前进入”,旅游前的准备》,说到当你选择去某地旅游前,最好的准备是查阅有关某地的历史、政治、地理、气候、经济、风光、社会环境等方面的资料,做到人未去而心先入,一旦进入便能如鱼得水、游兴倍增。功传先生是个好读书的人,他每出访必做这样的准备工作,这从他的游记中随处可见。访俄罗斯圣彼得堡,他可以历数地名的历史由来与变迁;访意大利的露天博物馆罗马,他娓娓叙述其有关史事简明生动,特别是古罗马角斗场的描绘,撮人心魂。《摩托车王国越南》,更有一种历史与现代的视野,不但资料丰富、立论精确,而且饱含深情。
天下第一等好事,无非读书。功传先生的游记,不但具有文学的情怀与才华,而且浸透着一种可贵的书卷气,在写景叙事中,逸笔草草,夹以对历史对现实的思考,强胜那种只以摹写小场景小感觉的散文,有了一种时空的悠长感和恒定性,读后既有思想的熏陶,又有知识的吸纳。
特别可贵的,是功传先生在游历诸国时,能以一种客观公正的心态和视角,不妄加溢美,也不着意贬损,其目的是让读者真实地了解域外的情况,不因道听途说而一味地崇洋媚外,同时激扬和振奋我们的民族精神,去完成伟大的中国复兴梦。
这是我读《世界有大美》后写下的点滴感受。
在中国,退休的老人越来越多了。因生活的安定和富足,高寿的老人也越来越多了。欢度晚年有各种方式,但我十分激赏功传先生的“以读书为娱、以著述为乐”的精神追求,既有益于身心,又有益于社会,是最美的“夕阳红”!
是为序。
(聂鑫森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曾任湖南省作协副主席、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