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及夫人

共和国成立７０周年之际，举国欢庆，到处一片沸腾的海洋。而玉明兄却默默躬耕于自己的文学田园，捧出了4０余万字的皇皇巨著《血色洞庭忆春江》。他从华容民间抗日英雄蔡春江入手，怀揣一颗冰洁如玉的初心，经过近两年的努力走读，最终完稿付梓，以自己的行动为祖国生日献上一份厚礼。
捧读书稿，心潮澎湃，我不知不觉被书中的诗文所牵引，带入了那段血与火的年代，那段湖南抗战史上的至暗时刻。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鉴于湖南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中日双方都投入重兵在此展开了空前激烈的大厮杀。从１９３８年１１月日军占领湖南岳阳，到１９４５年８月抗战结束，日军对湖南发动了６次大规模的进攻。但顽强不屈的中国军队和湖南人民在国民政府的组织下，凭借着在湖湘大地上流传千年的卓励敢死、不怕牺牲的民族精神，同入侵的日寇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血色洞庭忆春江》正是反映了这段历史，日寇在岳阳盘踞近７年的期间，犯下了滔天罪行。同时，中国军民在挽救民族危亡，保家卫国的过程中，以血肉之躯，奋力打击日本侵略者，作品通过诗文走读的方式，还原了那段历史的惨烈与沉痛。
作家对于灾难与死亡总是有着特有的敏觉和悲悯情怀。受玉明兄作品情绪的影响，出差之际，我总是会特意去湖南抗战遗址，或瞻仰英烈，或寄托哀思。在衡阳，这个国民政府唯一命名的衡阳抗战纪念城，我利用清晨一个小时，来到酒店旁边的岳屏公园，在抗战纪念塔前，晨练的人们怡然自乐，这是多少英烈用鲜血换来的当下美好生活，于是我即兴口占七绝：早起无聊随处行，抬头绿意满怀迎。谁知闹市休闲地，却是衡阳抗战城。在南县，我参观了厂窖惨案纪念馆，令人发指的日军在这里疯狂屠杀无辜百姓，仅三天共杀害我国同胞３万多人，每天杀１万多人，为二战时法西斯一天杀人数量之最。一张张图片，一组组数据让我血脉贲张，怒不可遏。愤然填词《苏幕遮》：洞庭悲，天地怨。鬼子屠刀，三日杀三万。遍地尸横云突变。屈死冤魂，长恨焉能散。报家仇，哀国难。深勒碑文，铭血腥惨案。怒发冲冠抬望眼。烈马雄风，剑指东海岸。

但一个真正的作家仅有悲悯情怀是不够的，还应该从悲伤底色中找到力量，在至暗时刻里发现光亮。９月７日，我有幸参加并参与筹备中国作协“文学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讲堂。作家阿来通过解读《云中记》讲述了关于自己的文学创作与思索。他说写灾难，不能被黑暗压倒，黑暗处要写出光明，绝望处要写出希望。文学一直有这样强大的能量，《诗经》《楚辞》等等很多古代文学经典都饱含宽厚的胸怀，饱含至暗时刻的美与重生。文学一定程度上承担了信仰的部分功能，文学正是要和琐碎的、流行的、庸碌的东西对抗，在人性光芒照耀的地方发掘真善美。
无独有偶。９月２３日，人行长沙中支举办“守望初心 致敬祖国”道德讲堂，请来湖南省作协副主席余艳讲座。此前，她用三年时间采访了桑植近百个红军、红嫂和他们的后代，写下《守望初心》这部书，描绘了一大批颠沛流离、磨难深重的小人物，在不确定的命运里苦苦挣扎，她们哪怕个人牺牲、全家遭难，最终都一颗初心，坚定信仰，跟定红军跟定党。余艳说，在这里找到了中国革命原动力、驱动力，正是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在艰难与惨烈的考验面前，永远不变的信仰，中国革命才从低谷走出来，走向胜利。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将湖南之地归于“南楚”，认为此地“其俗剽轻，易发怒”，所以历史上就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说法。这种说法，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乡土意识，而升华成为一种爱国主义的思想感情。在湖南，自古就有“城中一下招兵令，乡间共道从军乐”的说法。杨度曾在《少年中国说》中发出如此感慨，他说：“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诸君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流涕。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杨度对湖南人的评价虽然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湖南人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确实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尤其在军事斗争方面，更是有“无湘不成军”一说。从早期抗击清军的王夫之，到“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魏源，从扎硬寨、打死仗的曾国藩的湘军到在汉阳以一己之力抵挡清军的黄克强，再到要“为四万万人争人格”的蔡锷，这些湖湘儿女普遍都具有在逆境中求发展、永不言败的坚定信仰，这是湖湘精神，更是中国精神。
恩格斯说过：“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日军在湖南的暴行造成了空前的浩劫，严重摧毁了湖南的生产力。但是历史的灾难总是伴随着历史的进步。日军的暴行不仅没有吓倒湖南人民，反而激起了在他们心中沉睡很久的民族自尊心和反抗意识，上演了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史诗。
从玉明兄的作品中，在悲悯的底色中，我们看到一丝光亮，那就是中国军民秉承湖湘文化中铁血尚武、卓励敢死、英勇献身的民族精神，面对占尽优势的日本侵略者，毫不退缩，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捍卫着中华民族的尊严，在历史至暗时刻点燃的信仰之光。
２０１９年１０月１０日

（陈忠：中国人民银行文联理事、作家协会秘书长，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湖南省文联企事业文联理事。现任中国人民银行长沙中心支行宣传群工部副部长、机关党委办公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