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文学之梦的人是寂寞的。他以充沛的情感在荒野上奔跑,有点像那位传说中追日的夸父;夸父将手杖化为了一片邓林,而文学的奔跑者则将心血化成了一点点文字。
孔志勇是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文学青年,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完成了三部长篇小说。前二部他自认为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心,而秘不示人,甘于寂寞而不止前行,终于又写出了《绯红》。他曾经有两年的时间在西藏支教,这段不平常的人生经历,应该对他的创作有深刻的影响。以我自己在西藏短暂的游历,我坚定地认为,凡有过西藏生活经历的人,对世界、人生、生命的看法必然会有巨大的改变,甚至是颠覆性的。正是因为孔志勇的西藏生活经历和甘于寂寞的文学求索精神,感动了我,我愿意为他的《绯红》写一点文字。
《绯红》是一部非常特别的“长篇”,它由多个短篇组织而成,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既可独立成篇,又有某种内在的关联。如果用严格的长篇小说来定义,则很难说它是一部完整意义的长篇小说。但它在多篇小说中,又有贯穿始终的人物、疆域、年代。尤其是作品始终围绕当今教育中存在的种种现象进行探究,“形散而神不散”,在体裁上给了我们新的启示。
教育是当今社会诟病较多的领域,民间不满教育。舆情汹汹;然而教育界也颇以为冤屈,尤其是那些辛勤耕耘的教师更是莫名的痛楚,民众很少有人将教育联系于整个社会状况一起分析,许多本来是决策者的责任,都一股脑儿推给了学校、教师,这便是所谓的“上面得病,下面吃药”。
孔志勇是一位中学教师,他在一个县的中学执教十多年,“观一叶而知天下秋”,对教育的状况应该比局外人有更多的发言权。在《绯红》中,他虽然未能更多从制度、体制、顶层设计等宏观的角度去思考教育的问题,但是,他用小说家的眼光,从人物的命运出发,让我们窥见到了教育的焦虑和痛苦!
《马志超的葬礼》是一篇精于构思谋篇的小说,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马志超自杀了,而且先是杀了母亲再自行了断。班主任李老师去参加葬礼,是师生之间充满温暖的最后的呈现,然而却酿出意想不到的结果:家属由此闹事,认为马的死是学校造成的。真正致马志超之死的元凶是谁呢?作品没有说,我们也无法贸然做出结论,作品留给我们的是无限想象的空间。
而另一篇,名为《妖精》的作品,几乎全部是以网络语言出现,主人公“哈达”与“妖精”在南方冰灾期间的“网聊”,是当下苦闷无聊的青年的写照,我不知道作者以南方冰灾为他们“网聊”的背景,是否具有反讽的意味。当我们面临巨大的天灾之时,其实也是对每个人人性的考验。像“泰坦尼克号”那样,各色人等在灾难来临之际,复杂的人性得以一一显现。在冰灾里,《妖精》里的两个人,所聊的无外乎红袖添香、红杏出墙、人妖一夜情……诸如此类的话题,在缠缠绵绵中仿佛透出生命的苍白。人生的苦闷与无聊,几乎让人感到恍若隔世:一边是冰天雪地,一边是暧昧模糊的两人世界。如果这折射的是某种人性,是某种世道人心,真让我们感到害怕,我们都是这样的“妖精”吗?
《绯红》,基调是有些沉重暗淡的,它缺少了快乐与明畅,这不能不反映出教育这片杏林之痛。但这并不表示作者的消极与无望,恰恰相反,我认为这部作品深刻反映了作者为教育的忧思而肝肠欲断!作者说他着迷卡夫卡和马尔克斯,并深受他们的影响,但我以为作者的文学之根还是中国传统的文化。只是他在吸取西方文学中的某些流派的养料,在表现形式和语言风格上具有“现代”的意味。因此,他的小说在囿于自己的生活之壤时,因为思想而显现出一些哲学意味。按照传统小说的观点,小说最重要的是形象,思想往往流于说教,但作者在处理思和形的时候,还是注意将思隐于形之后,让形象出来说话。
的确,在叙述方法上,《绯红》常常并不顾及一个完整的故事,让我在阅读时有点不畅,但这可能恰恰是他沉重话题所需要的。
孔志勇正当年,是雄赳赳好年华。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有更优秀的作品示人,他也会为更多的读者所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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