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铁

 ——南蛮诗歌近作选

 

 

    南蛮，本名李鼎荣，1963年出生，湖南永州人，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著有诗集《水》（漓江出版社出版）。   

   

 

 

大庆坪

 

雨水歇脚的时候

我们抵达大庆坪

绿水漫过长堤

瀑布在我们的身边诞生

老杨说如果不下雨

大庆坪的水是蓝的

 

树木有性别

鸡爱上树

蝴蝶爱闯镜头

花姑娘不是姑娘

而是一种猪的品种

大庆坪有很多野种

畜牲和禽兽依然野心勃勃

 

糁子酒

牛扣

猫儿岩水库

如果大地是词典

应该收录它们

然后用花朵解释

用微笑注释

       

坦田村

  

理家坪乡的传奇在坦田村

坦田村的传奇在岁圆楼

岁圆楼的传奇在那张雕花床

雕花床的传奇在那个春天的夜晚

那个春天的夜晚

你可以无限想象

 

无数个美好的夜晚

全凭那张雕花床

雕花床的辉煌

全凭岁圆楼

岁圆楼的瑰丽

全凭坦田村

坦田村的骄傲

全凭理家坪乡

理家坪乡的荣耀

全凭那条坦水河日夜流淌

流入潇湘

锦绣潇湘

你可以无限想象

 

在坦田村

在岁圆楼

有两副好对联刻在石头上——

廉泉让水  义路礼门

马山萃秀  坦水流祥

    

          

访尧村

 

访尧村不是传说

访尧村是真实的

真实的石头还有体温

真实的铁树还在生长

真实的河水还在流淌

访尧村不是传说

传说像胭脂一样打扮了它

 

 

访尧村是过日子过出来的

是拜码头拜出来的

柴米油盐滋养它

人间烟火宠爱它

山水间的访尧村

才有世代荣华

 

我相信尧舜传说

我相信尧舜的力量

我更相信衣食住行的力量

我更相信井水与河水的力量

 

 

高岩

 

高岩的石头很荒诞

它把自己长成很陡峭的模样

它一陡峭

树也陡峭

花也陡峭

水也陡峭

人也陡峭

 

阳光很强硬

它想把石子击碎

击碎成河沙

它想把我击碎

击碎成草叶

我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息

 

据说高岩水库有四十对鸳鸯

我祝福它们

祝福它们的爱情

像这青山绿水一样干净纯洁

像高岩的石头一样安静安祥

 

    

 

黄田埔

 

四月

黄田埔没有哲学

只有鸟叫

只有水田

那漠漠水田

映照长天

 

高大的樟树高过屋顶

高过我的仰望

高大的樟树把天空递给风

把风递给天空

我看见天空被风吹远

吹向大西南

 

我的记忆从一个西瓜开始

她的记忆从一次拥抱开始

黄田埔的记忆隐逸如藤蔓

繁荣如花木

 

四月

我来到黄田埔

黄田埔满目苍翠

我预知黄田埔的五月和六月

我预知黄田埔的下一个季节

像火焰一样热烈

 

      

云排岭

 

池塘边

一群鸭子用自己的喙

梳理它们的羽毛

十下  二十下

它们一直梳理下去

我一直看下去

 

鸭子悠闲

蝴蝶比鸭子更悠闲

花朵比蝴蝶更悠闲

风比花朵更悠闲

我比风更悠闲

云比我更悠闲

 

草青

水碧

青碧青碧的云排岭

青碧青碧的风

青碧青碧的我

      

 

凼底

 

去凼底的路像麻花一样弯曲

风把路当麻花一样食用

 

水以凼字的形状流淌

水把自己流成凼字的形状

 

凼底人识字从凼字开始

世界像凼字一样复杂

而凼底人永远像水一样清澈

像水一样单纯

 

洪水来临

凼底以外的水浑浊不堪

凼底的水依然清澈照人

凼底的水守身如玉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方水土养一方鸟语花香

 

凼底很小

它是十万枝花朵的首都

它是十万尾鱼虾的首都

它是十万只鸟雀的首都

 

 老埠头

  

 

谁是老埠头的过客

我

谁是老埠头的闲客

蝶

谁是老埠头的常客

船

谁是老埠头的贵客

春

谁是老埠头的香客

心

谁是老埠头的酒客

张三

谁是老埠头的茶客

李四

谁是老埠头的回头客

日和月

谁是老埠头的不速之客

风和雨

霜和雪

 

老埠头

千年迎客

千年送客

迎送之间

自己老去

老成苍桑

老成典故

老成传说

 

老埠头

湘江边的老埠头

我饮用的水流经它

我沐浴的水流经它

老埠头给我以启发

要像河流那样接纳——

鱼类鸟类藻类和人类

老埠头给我以启发

要像码头那样容纳——

劳心者劳力者

美丑媸妍

 

邮亭圩

 

白鹭掠过白莲

绿风拂动绿荷

七月的邮亭圩

美得令人心悸

 

昨夜大雨滂沱

今日丽日晴空

云朵如堆  蝉鸣不止

草木的气息沁人肺腑

邮亭圩的七月

美得令人心悸

 

我喜欢太阳晒出来的甜

我喜欢太阳赐与的糖份

七月  在邮亭圩灼热的土地上

西瓜与稻穗赤诚地为太阳作证

赤诚地维护太阳的荣誉

 

我喜欢风吹雨打后的美丽

我喜欢风吹雨打后的安祥

我爱邮亭圩

我爱邮亭圩的这一方山川

这一方田园

它为风雨保存和呈现最大的美

        

如果我是铁

 

如果我是铁

请把我做成投枪与匕首

 

如果我是铁

请把我做成镰刀与斧头

 

如果我是铁

请把我做成犁与剑

 

如果我是铁

请不要把我做成镣铐

 

镣铐

是我最不喜欢的铁器

    

我突然爱上河北

     

在高铁

我突然爱上河北

没有理由

只缘于窗外一瞥

 

树木

田亩

大地

阡陌

山峦

河流

车窗外的河北

不露峥嵘

只显辽阔

 

与车窗外的河北相比

我小得像一粒绿豆

 

河北啊  

陌生的河北

我爱你陌生的风景

总有一天

我会走向你

我要把你的风景背在身上

我要把你的云朵攥在手里

成为全世界最巍峨的行李

           

  我的手掌可以栖息十万只蝴蝶

         

我的手掌可以栖息十万只蝴蝶

来吧  蝴蝶

所有的蝴蝶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

千里之外  掀起风暴

我是那个风暴中奔跑的人

 

如果一方水土只养一方人

不养一方诗

我将与所有的蝴蝶

迁徒到火星去

 

我与蝴蝶迁徒的背影

人类看得目瞪口呆

三天之后

整个人类

变成傻瓜

 

傻瓜死了

不能化蝶

只能化成

——苍蝇

 

我爱日本

  

我爱日本

这是我的初恋

 

我爱日本

义无反顾

 

看——

多么窈窕

身材骨感

性感

特别是那海水浴的样子

 

我爱日本

日本的钢铁比较甜

泥土比较酸

像酸奶

 

我爱日本

这不是心血来潮

我所有的亲人都支持我

我的爱

十分光荣

 

我爱日本

路途遥迢

我爱日本

必须张开翅膀

飞翔

 

我爱日本

雷霆万钧

如火如风

在那个并不久远的日子

我的爱

世界瞩目

我不是王子

我有一个王子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

原子弹

 

         

祁砚

 

浑沌一亿年

安静一亿年

向往一亿年

终于来到人间

它的名字叫祁砚

 

三亿岁的年纪

依然像处子

依然像处女

石头的肌肤

像月光一样温柔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莫过于相亲相爱

比如笔和墨

比如墨和砚

比如阳光和花朵

比如骏马和大地

 

我看见一块石头

把自己的身体缩小

缩小   再缩小

缩小成一块砚

它的名字叫祁砚

 

在那一九四五年

一滴水

站得比我高

它站在云端

它在云端忧郁

它在云端犹豫

我在地上惆怅

我在地上忧伤

 

语言跟着国家走

国家跟着语言走

语言先打架

国家再开火

 

十万桶鲜血

渗进地下

成为石油

成为地火

 

一个音符

掉在钢板上

不会成为钢琴

一个音符

掉在草丛里

不会成为鸟叫

 

这一年的樱花

难以嚣张

它们哭丧着脸

很多蝴蝶半路返回

 

一个战士倒下去

他身边的喇叭花

依然吹着冲锋号

 

雪是书面语言

子弹是口头语言

那一年的雪

下得真厚啊

那一年的口头语

真丰富

只有苔是安静的

只有兰是安静的

安静的它们

心也像风一样澎湃

 

云隐于云

墙墙墙墙墙墙墙墙

墙墙墙墙墙墙墙墙

 

一朵花像火炬

照耀春天

照耀我们前进的路

 

菌和帚

贴地而行

它们以巨大的耳朵

在最低处

打探胜利的消息

 

眼窝盛着一滴泪

像山地盛着一个湖

那不是淡水湖

是咸水湖

 

万里长城像一排牙齿

它站在高处

咬牙切齿

 

子宫子宫子宫子宫

子宫子宫子宫子宫

十万个子宫

成为废品

十万个子宫

孕育仇恨

 

希特勒的水果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不是梨

不是李

不是桃

而是一大盘

一大盘

一大盘

人头

 

太阳很小

很小

小得像一滴钢水

三点水

——写在潇湘平湖

 

治有三点水

——治水原来是最早的政治

法有三点水

——分水原来是最早的法律

汉有三点水

——汉族原来是水边的民族

活有三点水

——没有三点水

舌头就是一条死去的鱼

 

在潇湘平湖

我看风景

看水中的倒影

看水中的月亮

我还看到三点水

把汉字打湿——

清波湖海

江河流淌

沐浴润泽

源湛汀洲

——我们的汉字

水色真好

——我们的汉字

永远汪洋

 

在潇湘平湖

我看到三点水

把梦打湿

——梦里潇湘

碧波荡漾

 

江永为什么这样美

——题潘华系列摄影“江永图”

        

       

花儿为什这样红

江永为什么这样美

 

光和影

织出江永绝美的面孔

 

天堂和桃花源

多么虚幻的名词

 

江永是真实的

真实得像母亲的体温

 

钥匙丢了多么麻烦

灵魂丢了呢

 

感谢潘华   感谢兄弟

感谢你把灵魂还给我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江永为什么这样美

 

  写在飞机上的诗

 

天空没有红绿灯

真好

 

咖啡免费

微笑免费

空姐很高尚

她把天空当客厅

我是他的第N个客人

 

十年前

二十年前

三十年前

以此类推

我想把自己推倒重来

 

上得去

还要下得来

就像做人

拿得起

还要放得下

 

上海的电线杆子很多

多得像餐厅里的筷子

上海的高架桥很多

多得像屠桌上的排骨

 

除了云

谁也不能在天空留下脚印

 

水市

 

在水市

我听到神说——

我不要香火

我只要一泓清水

 

在水市

我听到神说——

我不要颂歌

我只要几声鸟叫

 

水市水库

便是那一泓清水

 

山间布谷

便是那几声鸟叫

 

在水市水库

我忽发奇想

我想与一条鱼互换身份——

请鱼去市里当一名处级干部

让我当一条水市水库的鱼

      

高仓健

 

高仓健死了

他还活着

 

死了真好

再也不用演戏

 

人生如戏

戏如人生

 

活着是为了演戏

演戏是为了活着

 

儿戏也是戏

演戏不是儿戏

 

斯人已逝

我们怀念他的戏

        

永江

 

永江确实有一条江

它日夜流淌

浪花四溅

零度时我们才能看到

它的心里藏着冰

 

永江树木苍翠

那多汁的树木啊

其实心里藏着火

无论零度还是三十度

 

在永江

风可以乱来

云可以乱来

雨可以乱来

脚步可以乱来

眼神可以乱来

甚至吻与拥抱也可以乱来

唯一不能乱来的是火

火必须守规矩

火必须在火堂里守身如玉

——可以嬉水

不要玩火

这是永江的祖训

放之四海而皆准

 

云是天空的肉瘤

它们为天空而构成天空

微小的永江乡

被神灵俯瞰

      

樟木头

 

与去年同期相比

红颜减少七成

 

红颜易老

树木还在原地呼吸

 

荣华富贵

开始褪色

 

我的诗集抵达樟木头

成为秋天的枕边书

    

浏阳五题

 

一、 烟花

烟花

烟花

烟花

烟花这样敏感的词汇

容易让人想到烟花巷

 

有一个地方

敢于名命烟花路

敢于把烟花二字写在房顶上

敢于让大街小巷

充满烟花意象

这个地方叫浏阳

 

听浏阳人谈烟花

听着听着

我想哭——

烟花如人生

人生如烟花

 

二、 谭嗣同故居

人去了

人气还在

血干了

血性还在

 

舍得一身剐

敢把皇帝拉下马

该死的清朝

杀了不该死的谭嗣同

面无血色的清朝

一头栽倒在谭嗣同的血泊里

 

三、 文家市秋收起义旧址

那个年代的人

敢于起义

真羡慕啊

 

今天

我连和老婆吵架的勇气

都没有

 

四、胡耀邦故居

雨

雨

雨

雨

 

参观胡耀邦故居那天

整天下雨

老天爷啊

我明白你的心思

 

五、李珊支与李爱莲

八月十六日

李珊支穿着汉服

李爱莲穿着旗袍

走进浏阳

浏阳为之惊艳

 

初秋  在浏阳

两个女人

用两件衣裳

概括中国

       

阳朔印象

 

三杯黑啤

必然有三张嘴唇

 

嘴唇踩着杯子

就像脚步踩踏楼梯

 

阳朔的山

很像女人胸脯前的东西

 

走在西街

有人看到色

有人看到空

      

河南大地

 

郑州的天空

郑州的天空

比我的脸庞宽敞

比我的手掌宽敞

比我的心灵狭窄

 

郑州啊

别忙于卖地建房

别忙于修路架桥

别忙于赚钱发财

我这名诗人来了

请你为我安静三分钟

 

郑州啊

请把安静当礼遇

送给我

送给所有走向你的人

 

豆大的雨点打在商丘

我去商丘的时候

豆大的雨点打在商丘

像一场恩泽

打在我的心里

 

豫N

就是商丘

那个N

很像黄河

 

黄河有点乱来

黄河有点乱来

黄河

我不赞美你

 

黄河有点乱来

像大人物

不按常规出牌

 

开封

全部的传奇

全在这个地名

全在开封二字

 

开

封

多么矛盾的两个字

竟然能如此和谐

如此统一

真是难为宋朝了

 

少林寺

嵩山的石头

告诉那些小和尚——

只要能坚持

石头也能出头

 

洛阳

落日越来越淡

越来越淡

淡得像一朵牡丹

谢落西天

 

太阳明天还会升起

牡丹明年还会开放

亲爱的洛阳

我爱你

我爱你清澈的洛河水

倒映蓝天白云

 

焦作

焦作产煤

那是焦作的事情

其实我自己也产煤

我的思想就是我的煤

我的目光是煤的火焰

 

一只鸟在焦作的麦田上飞翔

那只鸟的前身是蛋

那只蛋的前身是鸟

车子穿过焦作

我仿佛学了一遍哲学

 

云台山

用四十三亿年的时间

把石头撕开

撕出血痕

撕成峡谷

 

我在峡谷里行走

石头用红色的翅膀

驭着我飞翔

 

河南小结

一碗豆腐脑

让我爱上河南

一杯白开水

让我爱上郑州

 

我要用一本词典的篇幅

解释那杯白开水

那杯白开水来自黄河

黄河纳百川

黄河多泥沙

源于百川的水

泥沙过滤的水

是多么的甘甜

 

大清早

一个满头白发的瘦老头

光着膀子

开着一台大农用车

从我的前面驶过

我闪念一想——

那就是河南风度

 

我想让河南的一朵云

凝固不动

让它成为天上的雕塑

           

   足球

 

世界好像只有两个球

一个是地球

一个是足球

 

不认识上帝

没关系

认识足球就可以了

足球是上帝的孪生兄弟

 

圆圆的足球

其实是野心家

它想统治世界

统治我

 

足球不是国计民生

但如果没有足球

这个世界

就会丧魂落魄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但是中国人民踢不好足球

那是因为中国男人

只有脾气

没有血性

 

 

亲爱的稻草人

———和刘忠华先生诗作《稻草人》

 

 

亲爱的稻草人

我要与你为伍

我要与你比肩而立

成为鸟雀眼中的帝国主义

 

亲爱的稻草人

我要与你为伍

我要与你比肩而立

成为大地的儿子

成为唐吉诃德

成为秋天的戏剧

成为二十一世纪的浪漫主义

 

亲爱的稻草人

我要向你致敬

奉献稻谷是你的宿命

成为饲料或灰烬也是你的宿命

从宿命到宿命之间

你一点也不倚老卖老

你依然天真得像个孩子

 

亲爱的稻草人

请赐我一根救命稻草

救赎我的灵魂

 

   殡仪馆

 

这里的生意不要太好

然而

做不到

 

他哭

哭他

哭与笑

很容易混淆

 

热闹

热闹

每一项热闹

都有价格表

 

总有一天

我也会来这里报到

不要添油加醋

灰飞烟灭

绝好的烹调

    

伤

——写给小莉

 

从来没有一条河流

被鱼咬伤

而手指

有时被指甲咬伤

而心

有时被爱情咬伤

 

坦坝村

  

去坦坝的路上

我看到一大片一大片很耀眼的植物

它们的名字叫荼

 

黄金珠宝与婚纱的户外广告

一路做到坦坝村

我想到女大十八变

我想到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坦坝村的树子长得好

坦坝村的绿色让人尖叫

 

溪水可以沐浴身体

酒水可以壮大心思

 

善良的人们住在房子里

房子的倒影住在池塘里

倒影也是清晰的风景

 

坦坝村的男人很有力量

坦坝村的爱情

如火如荼

    

 

 

川 岩

 

川  岩

两个汉字相互靠拢

就像两个身体相互走近

它们结缘  它们联姻

成为地名  成为祖籍  成为故乡

然后繁衍生息  血脉延绵

川岩啊

你三千年的岁月

被我描述成一道闪电

被我像闪电一样描述

 

黑夜淹没村庄

灯光突破黑夜

川岩日夜分明

四季分明  爱憎分明

川岩的泥土里长满根节

川岩的生活里洋溢着情意

 

稍微下一点雨

山峦就是水墨图

村庄就是水墨画

土地土壤  泥土泥泞

这些课本上的词语

在川岩是原原本本的实物

它们与水分子组成地气

向我袭来

 

处女红  童子尿

这不是污物

这是圣洁之物

它们以顺叙的方式

被时间铭记

又以倒叙的方式

被记忆一点一点释放

 

 

甲壳虫

我要与你打天下

我们的天下就是川岩

就是川岩的一道山坡

一片叶子  一个秋天

 

如果暴风雨来临

如果我在暴风雨中抱紧身体

我抱紧的那一点

就是川岩

         

双牌

 

先喝一双

再喝一排

酒桌上的双牌

宛如它的山川

风风光光

 

山那面人家

用炊烟和我对话

 

一个叫郑丹萍的女子

用双牌的风

保养她的歌喉

她的歌声入云端

 

我被空气控制了

我在负离子里堕落

堕落成一朵野花

不想回家

 

在双牌

我很羡慕草食动物

我也想成为草食动物

一只羊  一头牛  一条人

那条人就算是我吧

 

阳明山的佛没有诽闻

双牌水库的鱼也没有诽闻

在双牌

灵与肉合二为一

灵与肉干干净净

   

听李雨儿唱歌

 

永州是一个小地方

北京是一个大都市

从永州到北京

一个叫李雨儿的女子

把自己的声音变成河流

然后她被南水北调

 

这是春天

这是春天的夜晚

当李雨儿歌唱

她把自己的身体

变成一棵婆娑的树

她把自己的歌声

变成天上的云

 

这是春天

这是人间四月天

当李雨儿歌唱

她脚下的土地

埋藏着十万件文物

她身边的土地

开放着千万朵鲜花

 

青春是最好的旋律

爱情是最好的蜜

音乐是最好的维生素

比如李雨儿

比如《雨花石》

 

楚江圩

 

去楚江圩

去品尝一小块湘南

去品尝一小块春天

 

楚江圩人

为这个圩字

骄傲了三百年

 

在楚江圩吃豆腐

能吃到豆子的味道

从豆子到豆腐

只脱胎

不换骨

 

一个叫陈佳酿的小朋友

在楚江圩追逐一只蝴碟

那不是追逐

那是蝴蝶教他跳舞

       

怀念海子

 

山海关的铁轨

像手臂

捧着海子滴血的身体

至今不愿放下

 

海子的诗歌是雪山

是草地

海子的诗歌

绝对不是地毯

      

 

在田人家里吃饭

 

在田人家里吃饭

吃饭前

我在田人的书房里

读到里尔克的诗句——

雪花上千次落向一切大街

 

在田人家里吃饭

墙壁像括号一样

把我们括在中间

括号里面

是诗歌和诗人

括号外面

是大千世界

 

在田人家里吃饭

田人说——

请大家来吃餐家常便饭

这句话很客气

也很温暖

 

在田人家里吃饭

我们的身边放着酒坛

喝酒的人都知道

酒坛和酒瓶是两码事

酒瓶是工业产品

酒坛是农耕文明

    

            

邵逸夫

 

把太阳慢慢地举过头顶

又把太阳慢慢地放下

这个动作

你做了一百零七年

 

你是水

你是火

你是金木水火土

阴阳五行

万物生长

 

在生活中

我听见有人这样介绍自己——

我叫邵伟国

邵逸夫的邵

我叫李逸民

邵逸夫的逸

我叫胡可夫

邵逸夫的夫

——别人用你的名字

解释自己的名字

就像用种子

解释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