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中起义

（8首诗，送给诗人南蛮）

 

文紫湘

 

花桥老街

 

溪涧自西向东流

街道自北向南走

单孔的石桥

卧在中间

横条石的凹槽

承载着

岁月的积水

斗拱已朽

罩篷已散

留其“花”名

青草覆盖着

洗衣埠头

一株山胡椒树

从沟底往上

窜到了岸边

血鸭在铁锅里

滋滋爆响

妇人快步走过来

撷一把

鲜嫩的椒籽

车身进屋

 

 

春末夏初

 

画桃花的时候

月浪色胆包天

画荷花的时候

月浪色胆包天

画梅花的时候

月浪色胆包天

画路边的无名小花

月浪亦色胆包天

走在花桥老街

月浪说

这个如何表现——

在他手指的方向

一条成年小狗

正在尝试传宗接代的伟业

它趴在另一条

的背上

努力了几下

又下来了

这件事发生在

春末夏初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让青年画家

有点心乱

 

 

寻牛启示

 

我的小牛还不到

一个月大

它还在吃奶

它离不开妈妈

它整夜整夜

哞哞哞

叫得人心里发酸

它需要妈妈

不然会活不下去

好心的人

若知道我家

水牛婆的下落

请拨打135××××4545

靠诉我一声

我代表我的小牛

感谢您

并付给酬金

诗人南蛮

在自己故乡

一张《寻牛启示》前

呆立了

二三分钟

 

 

一个清洁工

 

双手攥着石榴树的粗干

使劲地摇晃了几下

又举起长扫帚

用力地敲打树枝

她希望那一树的花蕾

快些掉落

不要每天开一点点

每天落一点点

免得她天天来清扫

树脚下的这一块地面

千把块钱一个月

她要保持诺大一个庭院的

整洁、干净

她很敬业

她从不马虎

她甚至很少抬起头来

瞄一眼院落里

正在开放的白玉兰

石榴花

和诗人南蛮家

早早亮起灯光的

窗户眼

 

 

南蛮家的统计学

 

在花桥老街

诗人南蛮家里

其老父左手

捉着酒盅

右手捏着竹筷

平静地说

我这一辈子

没读到书

没什么见识

只晓得做死事

养大五个奶崽

帮他们成家

我一生穿烂草鞋300双

披烂蓑衣10多张

戴烂斗笠40个

砍坏镰刀30口

挖坏锄头20把

挑断扁担50根

用废梨弓15架

南蛮的母亲快言快语

接过话茬

我嫁到李家50年

种菜浇水

挑坏了15担尿桶

喂潲养猪

提烂20个潲盆 

 

 

诗歌的重量

 

南蛮诗集《水》出版

轻型纸印刷

自定义16开本

除封皮646个页码

小说家正非说

这几天我的肩周炎

加重了

因为天天

躺在沙发上举着

南蛮诗集读

我用秤称了一下

0.9公斤

南蛮夫人揭秘

这个集子收的是

2007年以后的诗

南蛮1981年开始

写诗也发诗

2000年有小偷

光顾我家杂货房

将一大捆南蛮诗稿

当废纸提走

少说也有十几斤

还有七年的诗稿纸

因为搬家

不知去向了

也不知其重量

 

 

在诗歌中起义

 

诗人南蛮旅游

归来，赋诗数首

其中《文家市秋收起义旧址》

最为得意

他在不同场合

反复朗诵——

那个年代的人

敢于起义

真羡慕啊 

今天

我连和老婆吵架的勇气

都没有了

听的人都恭维

好诗，好诗

我不知道他们

是怎样理解

这个诗的

又好在哪里

听了好几次以后

我才反应过来

南蛮

你这是在诗歌中起义啊

当诗歌失去了

跟人吵架的勇气

起义

势所必然

 

 

我不怀念海子

     ——读南蛮诗《怀念海子》

 

就算“父母在，不远游”

这样的规劝早已失效

但我还是不会去

怀念一个

把受之父母的

身体放在铁轨上

轧成两段的人

哪怕他25周岁的生命

写出了天才诗歌

 

（文紫湘，永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