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蛮

 

李鼎荣

 

一

 

南蛮

南蛮

为什么让历史的尘埃

湮灭南蛮这个概念呢

为什么让世俗的眼光

躲避南蛮这个词汇呢

南蛮已经长苔

朋友  请跟我一起去发掘

青苔下的南蛮

 

我

李鼎荣

诗人

雄性

南蛮的后裔

南蛮的子孙

我的血管里流着南蛮的血

我的灵魂里是一片南蛮的古气候

是一派南蛮的山河与风景

 

先谈谈南蛮的方位呢

从大海到长江

从长江到大海

长江以南的方袤土地

该是南蛮的疆域

南蛮的家园

大海也是南蛮之地

大海是南蛮的液体家园

篝火与炊烟

森林与山川

野兽与果产

让南蛮家园温暖而壮观

 

南蛮人在南蛮的土地

为人类栽种了第一棵稻子

为世界烧制了第一片陶瓷

时至今日

粤北湘南

五岭山脉

那成片的野生稻

还洋溢着南蛮的呼吸

 

禾稻税秧利秆

穗稼稔稠穑稿

把这些简化字

还原为篆体的甲骨文吧

它们是南蛮的意象

它们曾刻在石头和竹简上

对了  这几个汉字

养活了人类

搞活了历史

它们是中国最早的记忆

它们是祖宗最早的手艺

最早的脚印

 

妇女在分娩

南蛮人从血泊中捧出了生命

是谁搞大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应该奖励他三头野猪

交配是南蛮人最擅长的事情

它像日出一样自然

它像日落一样瑰丽

南蛮人把交配叫做日

 

 

 

二

 

中原（中国）

北狄

东夷

南蛮

西戒

我的祖宗真是聪明

几个词汇

便把国家地理与国家人文

统统搞定

 

无论哪一个方位

都是华夏神州

无论哪一个方位

都是华夏故土

而我的家乡在南蛮

在舜帝南巡的苍梧之野

在指南针指向南边的地方

在蔡论发明纸的地方

为什么舜帝南巡

为什么指南针不叫指北针

为什么帝王要坐北朝南

 

《尚书》《山海经》有南蛮

《史记》《汉书》有南蛮

《新唐书》《永乐大典》有南蛮

南蛮写在二十四史里

南蛮写在长江湘江珠江漓江

还有金沙江澜沧江的波涛里

黄山衡山还有西玛拉雅山

五岭庐山井冈山都是南蛮的脊梁

南蛮有鬼

南蛮有神

南蛮的山水鬼斧神工

桂林山水甲天下

张家界风光冠宇寰

 

蛮好

蛮大

蛮美

蛮是最早的形容词

是最早的词根

蛮腰就是楚腰

楚腰就是细腰

蛮腰多么迷人

蛮腰多么旖旎

还有楚辞

还有菩萨蛮

古老的诗体

古老的词牌

多么文艺

多么抒情

古老的南蛮

就是一部楚辞

古老的南蛮

就是一首菩萨蛮

 

 

三

 

南蛮之地

偏僻

落后

愚昧

历史曾这样认为

 

也许

偏僻是另一种中心

落后是另一种先进

愚昧是另一种智慧

南蛮是另类文明

 

天上九头鸟

地上湖北佬

说的是南蛮

楚虽三户

亡秦必楚

说的是南蛮

湖广熟

天下足

无湘不成军

说的是南蛮

唯楚有材

于斯为盛

说的是南蛮

 

从屈原到周敦颐到朱熹

从曾国藩到孙中山到毛泽东

从齐白石到沈从文到袁隆平

这些南蛮之子

这些南蛮子

这些蛮子

是历史的骄子

民族的骄子

他们的壮举与功绩

如日月经天

如江河行地

 

中国近代史从南蛮发端

由南蛮推进

雅片战争

金田起义

辛刻革命

北伐战争

南昌起义

改革开放

小平南巡

市场经济

封建帝制被南蛮割断喉管

中国崛起由南蛮培土奠基

 

我的南蛮

江山多娇

我的南蛮

风起云涌

我的南蛮

遍地英雄

 

（选自诗集《水》，南蛮著，漓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