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传家“六宝”

杨小明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父亲已离开我们十五年。十五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父亲，他的音容笑貌和谆谆教导，时刻浮现在我的眼前，牢记在我的心中。
        我的父亲，1927年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中，由于家里穷，生前只读了一年半私塾，是个识不了几个字的半文盲。虽然他识字不多，但勤勉好学，先后担任过高级社会计、农村信用社信贷员、农村代销店店员、大队柴油机手和村支部副书记，他一生勤劳俭仆，忠厚老实，为人正真，善做好事，乐意帮助人，深得附近十里八村老百姓的爱戴，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杨老支书。他和母亲一道，含辛茹苦，省吃俭用，把我们六位兄弟姐妹抚养成人，尽其所能送我们读 书，教我们做人，现在回想起来深感良苦，受益终身。父亲去世后，他给我们后辈留下世传传承的精神遗产——传家“六宝”。
        一宝：孝当先。祖父母在世时，父亲常说：“当家才感柴米贵，养儿方知父母恩，羊知跪乳之恩，鸦懂反哺之意。每个人都要学会孝敬，学会感恩，做人不要忘本，要孝字当先，要孝敬父母，尊重长辈，要感恩祖宗，感恩乡亲。”祖父母在世时，家中生活异常艰难，祖父母想吃什么，父亲无钱就披星带月到三十多华里外的福田大山砍柴扛上集镇去卖，然后买回祖父母想吃的东西，以尽孝道。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秋冬，可恨的日本鬼子用枪杀害了我的祖母，失去了祖母，家庭失去了主心骨，“天”都塌下来了，祖父见此情景，悲痛欲绝，就此一蹶不振，病倒在床，此时家中一贫如洗，靠借邻居一点口粮和挖野菜充饥度日。没钱治病，病入膏肓的祖父，临死前想吃点肉，孝顺的父母从隔壁家借了半筐稻谷，用磨子推成米，天还没亮就挑到离村40多里外的永州府街上去卖，回家买了一斤多五花肉、半斤油豆腐给祖父一人吃，煮了又放，放了又煮，祖父七天都没吃完，祖父临走时，噙着泪对父亲说：“儿啊！家里太穷了，我死后不知道你怎么能把我送得上山。”祖父走后，无钱安葬，父亲不得不将祖父的遗体装进棺材停放在家中的堂房里，白天种田，给地主当帮工，夜晚纺纱织布守灵，天天如此，待到第二年秋收后，在左右邻居们的帮助下，才把祖父的棺材抬上山安葬，这时才长长嘘了口气。父亲还经常对我们兄弟姐妹说：“要记得人家对你的好，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三分，如果将来你们有机会了，一定不要忘记家乡，忘记乡邻，一定要为家乡、为村里的百姓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父亲的教导，使我记牢在心！
         二宝：做在前。父亲生在旧社会，经历了两个世纪，两种社会，吃尽了苦，受尽了难，但他从不叫苦，从不喊难，总是默默地劳作，乐观地生活。俗话说：“国有国情，家有家境”，我们家从父亲开始以上三代都是单传，人丁少、家境寒，人手弱，父亲十来岁就跟着祖父母劳动，白天下地干活，夜晚纺纱织布，一年四季都是一件单衣过日子，天刚亮就起床，满天繁星才回家，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睡过一夜足觉，小小年纪就跟着祖父母一起走上了求生存、求温饱的生活之路，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十五、六岁也就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力，家里家外活样样都干，犁田、耙田、插秧、施肥、割禾事事都做得好，空闲时还帮家里喂猪、洗衣、做饭。解放后，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农村土改、农村合作社、人民公社等活动，集体出工，他总是走在最前面，工分也是拿得最多的。他常说：“做事莫偷懒，力气用不尽，井水挑不干；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依赖别人。人要勤快，捡金子还得比别人起得早。”这些通俗的言语，平凡的行动，深深教育了我，感染了我，受益匪浅。
        三宝：学不歇。因为家穷，父亲儿时没有读过多少书，在生活的磨难中更体会到学习的重要性。他坚持勤学好问，以能者为师，学到了不少见习。解放前学识字、写对联、写契约、练毛笔字，解放后跟着别人学会打算盘、记账，当过农村初级社、高级社的会计。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跟县农机站的技术员学习柴油机的操作和修理技术，是本村第一个操作修理柴油机的人。七十年代末，大队成立农村代销店，他是第一任店员，每天上午到公社供销社进货，挑回店后下午卖货，天天如此，每个季度供销社来盘点，都分毫不差。他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要求儿女们发奋读书，多学知识，多长本领，将来才有出息。在父亲的教育和影响下，我也努力学习，通过十年的寒窗苦读，八十年代初考上了省属中专，成为父亲眼中有出息的人。参加工作后，父亲还经常督促我多向领导和同志们学习，勤学、勤问，不断积累知识，扩展本领。
        四宝：为人正。父亲性格直爽，为人仗义，爱憎分明。他最恨那些沾生产队便宜、吃冤枉饭、出集体工磨洋工的人，对那些热爱集体做好事的人十分崇敬，他自己从不占生产队的便宜，不贪小利，无论是当合作社会计，还是开碾米机，当代销员、大队支部副书记，从没有多要公家一分钱，多吃公家一餐饭。他还经常对我的兄弟姐妹讲，做人要正直，做官要忠诚厚道，绝不能有贪欲之心，在他病危期间，已经不能说话，我单位的个别同志到老家看他，送了一个小红包，他用枯瘦的手指着红包要求退回，在场的人见此情景都肃然起敬，眼噙泪花。
        五宝：多积善。父亲经常对我讲：“积善流芳百世，行恶可遗臭万年；修身如积土，积善胜积金；一个人活在世上，必须做善事、讲良心、积阴德，切不可做害人之事，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要沾别人便宜”。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有一次村里一位出身不好的人被红卫兵捆绑游行，父亲看见后，对押送的红卫兵说，要他认罪就是了，不要打骂他，给他一条改过自新的出路，红卫兵还真的答应了，事后，这位出身不好的人多次称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村边的沟渠比较宽，通行不方便，父亲自掏腰包请人做了一块砼板盖上去，解决了村里老人、小孩通行的难题。他还常常把我们给他的一点小钱拿出来接济特别困难的家庭，三五块、十来元，从不要偿还，他这种克已为人的做法给我们树立了榜样。
        六宝：俭持家。父亲常说：“冰雪不冻勤织女，饥渴不饿苦耕男。家有千担油，不点双灯头。常将有时思无时，莫将无时思有时。”在旧社会靠苦做、帮长工、打短工，一日两餐，野菜、红薯搭配吃，在饥寒辘辘中熬过了最苦难的日子。大集体靠工分吃饭，我们家劳力少，收入低，全家粮食经常短缺，父母持家有道，粗细粮搭配，主杂粮结合，靠吃蔬菜杂粮填饱肚子，进入农闲的冬季，一天只吃两顿饭。孩子们的衣服“传帮带”，老大传老二，老二传老三，补丁摞补丁，还舍不得丢，后来随着我们长大成人，家庭条件有所改善，父母们仍保持勤俭持家的秉性，饭菜从不浪费。我参加工作后，买了一条的确良长裤给他，父亲穿了近二十年，直到去世前还留在身边，父亲这种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品德，令我一辈子难忘。
        父亲的传家“六宝”，含义深刻，富有哲理，发人深省，是他一生经历和行动的总结。这“六宝”反映了父亲做人的品质，朴素的思想，高尚的情操以及对生活的态度和对美好愿望的追求，它将做为我们家的传家宝，世代传承。